「託尼總說她被寵壞了。這應該是我的錯。
你知道,我已經失去查理,所以,我總盡 力寵著盧拉。」
「關於盧拉尋找親生父母這事,你知 道她進展到什麼程度了嗎?」
「不,我不知道,因為我很害怕。她 應該也知道,這事會讓我多麼不高興,所 以沒跟我提太多。我知道她找到了媽媽, 當然了,這都得拜媒體所賜,真可怕。那 個女人簡直跟託尼料想的一模一樣。她根 本不想要盧拉,真是個很壞、很壞的女人。」 布里斯托夫人低聲說,「但盧拉還是一直 去見她。那段時間,我一直在做化療,還 開始掉頭髮」
她的聲音漸漸低下去。斯特萊克覺得,
她或許希望他別再繼續說了。然而,他還 是殘忍地問了下去:
「那她的生父呢?盧拉有沒有跟你說 過,她已經找到了關於生父的什麼資訊?」
「沒有,」布里斯托夫人虛弱地說, 「我沒問。我感覺自從她找到那個糟糕的 媽媽,就放棄那個念頭了。我不想討論這 個話題,一點都不想。太難受了。我想, 她應該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你最後一次見到她時,她也沒跟你 提過生父?」斯特萊克繼續追問。
「噢,沒有,」她低聲說,「沒提。 你知道的,那次探訪時間不長。我記得她 剛到就跟我說不會待太久,因為她要去見 西婭拉&iddot;波特。」 她覺得自己被苛待了。這種感覺就像 因久病不起而散發出的其他氣味一樣飄向 斯特萊克。這種情緒帶著幾分腐敗和衰萎 的氣息,讓他想起羅謝爾。這兩人儘管截 然不同,卻都感覺自己被欺騙和忽視了。
「你還記得當天都跟盧拉談了些什麼 嗎?」
「當時,我吃了很多止痛藥。你知道 的,我剛做了個大手術,沒法記住所有細 節。」
「但你記得盧拉來看你了,是嗎?」 斯特萊克問。
「噢,是的,」她說,「我本來在睡
覺,被她吵醒了。」 「你還記得當時都聊了些什麼嗎?」 「當然是聊我的手術。」她的氣息有 些不穩,「然後,稍微聊了一下她的大哥。」 「她的大哥」 「就是查理,」布里斯托夫人說,樣 子十分可憐,「我跟她說起查理死的那天。 之前我從沒好好跟她說過那事。那是我這 輩子最難過、最痛苦的一天。」
斯特萊克完全能想到當時布里斯托夫 人的樣子:虛弱地歪在病床上,將不情不 願的女兒留在身邊,跟她訴說自己的痛苦, 以及那個死去的兒子。
「我怎麼知道那將是我最後一次見到
她?」布里斯托夫人喘著氣說,「我根本 沒有意識到,我馬上又要失去一個孩子。」
她的眼裡布滿血絲。一眨眼,眼淚便 撲簌簌地順著凹陷的雙頰滾落下來。
「能幫我開一下那個抽屜,拿點兒藥 出來嗎?」她伸出一根乾枯的手指,指了 指床頭櫃,聲音幾不可聞。
斯特萊克開啟抽屜,裡面放著各種貼 著各色標籤的白盒子。
「哪一瓶」 「沒關係,都是一樣的。」她說。 於是,他拿了一瓶出來。瓶子的標籤 上寫著「安定」。這東西可太多了,起碼 超過規定藥量十倍。
「能幫我倒兩片出來麼?」她說,「我 可以就著茶水吃下去,現在溫度應該剛剛 好。」
他把藥片和茶杯都遞給她。她的手抖 得厲害,他只得幫她託著茶托。他突然萌 發一個不合時宜的想法,覺得此情此景很 像牧師在發放聖餐。
「非常感謝,」她低喃一聲,又靠回 枕頭裡,滿眼悲傷地看著斯特萊克把茶杯 放回到床頭櫃上,「約翰是不是告訴過我, 你認識查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