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他盯著 她,問道。
「不知道。」
「這是希臘語。」他對她說,「kairos, kairos 時刻,意思就是,」他居然從漿糊 般的腦中,挖出了幾個異常清晰的詞,「就 是最輝煌的時刻、特殊的時刻、最重要的 時刻!」
噢,拜託!羅賓心想,千萬別說我們 倆之間有這玩意兒!
「羅賓,你知道我們的‐‐我和夏洛 特的是什麼時候嗎?」他眼神迷離地 盯著前方,手裡仍拿著那根未點燃的煙, 「我在醫院住了很長時間,有一天她毫無 徵兆地走進病房‐‐那時候,我已經兩年 沒見過她了。我看見她走進來,每個人 都看見她走進來。嗯,她走進來。然後,
二話不說,」他停下來,深吸一口氣,又 打了個嗝,「二話不說,她就吻我!兩年 了!然後,我們和好了。那一刻,鴉雀無 聲。真他媽美!那真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 女人。那一刻,真他媽是‐‐真他媽是我 這輩子最棒的一刻。嗯,或許是的。不好 意思,羅賓,」他補充道,「不好意思我 說了&l;他媽的&r;,不好意思。」
羅賓覺得又好笑,又想哭。不過,她 不知道為什麼覺得如此悲傷。
「要我幫你點兒嗎?」
「你真是個大好人,羅賓。你知道 嗎?」
快要拐進丹麥街時,他突然停住,大
聲跟羅賓說夏洛特根本不愛傑戈&iddot;羅斯。 這就是場遊戲,她一手策劃的一場遊戲, 為的是狠狠傷害他‐‐斯特萊特。說這些 話時,他整個人仍舊搖晃得跟大風中的樹 一樣。
走到大樓黑漆漆的大門前時,他又停 住,抬起雙臂,不讓她跟他上樓。
「你該回家了,羅賓。」 「先送你上樓吧。」 「不用,不用,我現在好得很。呃
想吐。我斷了條腿。哦,對了。那個」 斯特萊克說,「那個老掉牙的爛笑話,你 沒聽過吧?聽過麼?現在差不多已經知道 了吧?我跟你說過麼?」
「你到底在說什麼啊!」
「沒關係,羅賓。好啦,你可以走啦。 我有點不舒服。」
「你確定?」
「真不好意思,我一直在說&l;他媽的&r;。 你是個好人,羅賓。嗯。拜拜。」
走到查令十字街上了,她還在回頭看 他。他正搖搖晃晃、極端笨拙地走向丹麥 巷。毫無疑問,在踉踉蹌蹌地走向行軍床 和水壺之前,他肯定要先在昏暗的巷子裡 吐上一通。
六
很難說清,他到底是什麼時候從迷糊 中完全清醒過來的。起初,他還面朝下躺 在一片金屬瓦礫碎片中,耳邊驚叫聲不斷。 在一片血汙中,他什麼也說不出來。接著, 他發現自己渾身是汗,趴在行軍床上,口 幹舌燥,頭痛欲裂。即便閉著眼,他也能 感覺到窗外灌進來的陽光:紅彤彤的。活 潑細密的陽光下,眼部毛細血管就像一張 黑網,緩慢地舒展開來。
他一件衣服也沒脫,義肢也沒卸下來。 他躺在睡袋上的樣子,彷彿是摔倒了在上 面。令人傷心的回憶就像猛扎著太陽穴的 碎玻璃:跟酒保再討一品脫;羅賓在桌子 對面朝他微笑。他真的在那種狀態下,還 進烤肉店吃了東西?他記得自己死命地想 拉開拉鍊撒尿,卻怎麼也拽不出卡在拉鍊 裡的襯衣。他把手伸到下面,欣慰地發現 拉鍊還是好好的。不過,如此微小的動作 都讓他忍不住呻吟,更讓他想吐。
斯特萊克就像肩上扛著易碎品,正小 心平衡著身體的人,慢慢坐直身子。他掃 了一眼陽光明媚的屋子,不僅不知道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