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守像是身陷五里迷霧當中,分不出天南地北,不管他怎麼走,都找不到正確的方向,有好幾回,他都想要放棄前行,停下腳步,好好的睡一覺,可是心底卻有個聲音告訴他,不可以睡,睡了就再也醒不來了。
有些時候,他會聽到一些聲音,那些聲音從遠方傳來,聽不清內容,可是嗓子卻令他感到無比的熟悉,那是謝思寸的聲音。
每當他想要闔上雙眼的時候,她的聲音都會把他從深淵之中拉回,成了他堅持下去的力量。
“墨守,醒來了……”
這一回,謝思寸的聲音很清晰,很真實,墨守終於找到了方向,他朝著她的聲音,一點一點的走去。
越是往她的聲音靠近,身上就越是沉重,他吃力的睜開了雙眼,光線慢慢的透入眼簾,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
她的輪廓在光源的照射下,像是鍍了一層暖洋洋的金光。
“阿守!”謝思寸已經在墨守身邊守了十天,李懸太醫已經不只一次暗示她,再這麼用藥吊著也不會有所改善,可謝思寸不管不顧,每日親自喂著墨守吃藥,如果墨守喝不下去,她便親自用唇哺餵。
照顧墨守,她幾乎不假手他人,當然……便溺她還是讓黃門來處理的。
身嬌肉貴的太女,總是有她的極限。
“你總算醒了!”謝思寸見墨守睜眼,當下真是又哭又笑,“來人!來人!他醒了!快去請李太醫!”
墨守想要開口說話,不過他還是有些虛弱的,待李懸檢查過後,謝思寸這才放下心來。
墨守能醒,自然是天大的喜事,就連李懸都說,墨守這回,是靠著自己的毅力闖出了鬼門關,終於是化險為夷了。
謝思寸好幾日沒有闔眼,她褪下了外衣,躺在墨守旁邊。
墨守渾身上下都是沉的,可是他的目光半分不曾離開過謝思寸。
謝思寸的目光也不曾離開過他,她深深的望著墨守,深吸了一口氣,語氣已經帶了哽噎,“墨守,你那日,是否是刻意尋死?”
這個問題一問出口,謝思寸的心跳得飛快,她就在墨守的身邊,在危急發生的那須臾片刻之中,她看到了墨守眼底的決然,那一抹決絕畫在她的心頭,這些日子,她沒對任何人提過。
她總覺得墨守已經有一腳踏進了鬼門關,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她總在想,她是不是拉著他的手不放,才不會放掉他與陽間唯一的羈絆。
墨守愣了一下,沒想到謝思寸會問這個問題。
他沒有想到,自己那麼點陰暗的心思,居然會被謝思寸捕捉到。
在春日宴,他再一次體悟到,謝思寸是多麼的耀眼,所有的世家公子任她選擇,外表出眾者、文武雙全者,各種各樣的……令他自卑的。
她本就是他陰冷悲傷的人生裡唯一的一道暖陽,他的父母只在乎長兄,其他的姐妹和他,都只是培育長兄的養分,接著他被人牙子賣了,他太過不馴,被轉賣了好幾回,每一回都被關柴房、餓肚子、毒打,接著他在前線戰場拉伕的之時被推上了敢死隊,那時戰況激烈,只要是個人,管他男人、女人、老人還是孩童,通通被趕到第一線,作為軍隊的掩護。
死裡逃生後,他遇到了謝蘊的軍隊,被丟進了霧隱,又因為不得霧隱所用,以絕殺的任務任他自生自滅,他一次一次浴血活下,他是頭顱掛在褲袋的人,隨時可以丟去性命。
這樣的日子一直過下去,他憑著最後一絲的不甘心活了下來,直到有一雙溫暖的手為他披上披風、為他上藥,給他命名,給予他身為人的體面,讓他第一次感覺到被需要。
她說,她會護他,她做到了,只是在這過程之中,他變得貪心,他想要他只屬於他一個人。
如果不能,他寧願閉上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