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什麼!低頭!”
男孩身邊的男子注意到了異樣,立刻把男孩的頭壓下,他的動作粗魯,男孩的整張臉都被壓進了泥土之中。
男孩沒有反抗,可是被埋在土裡的那張臉上,還是寫著不馴。
感受到身邊男孩無聲的抗議,屠六在心中嘆息了,霧隱沒有名字,只有編號,他是屠殺隊的六號,所以叫做屠六,他帶著幾個學徒去追殺前朝餘孽,身邊這個十七號是唯一一個活下來的學徒。
十七在一干學徒裡頭是拔尖的,可就是太過不馴,所以被派到屠殺隊見習,指派到屠殺隊的學徒,基本上就是已經被霧隱放棄,大概出不了幾次任務,便會死在任務之中,可偏偏十七一次又一次的活下來了。
這一回歸來之時,恰巧見霧隱藍煙,藍煙代表召集,屠六是怎麼也沒想到,他們會在這兒遇到謝氏的皇帝和太女。
原來是馬車陷進了水坑之中。皇室的馬車本來就比尋常馬車重了些,在附近看到藍煙的霧隱,都在第一時間趕過來協助,用肉身拉起了那沉重的馬車。
他們是霧隱,生是謝家的人,死是謝家的鬼,謝家嫡系唯一的掌上明珠,他們連給她提鞋都不配,他們憑什麼窺視?十七這麼一眼,恐怕遭來橫禍不說,還可能讓周遭的人跟著遭殃。
謝蘊的目光往騷亂之處一看,他對這樣的事情並不上心,目光只是輕輕一掃就移開了,十七不敬太女的事件也就翻篇了。
恐懼有時便是從心中而生,屠六從來沒見過皇帝,可是組織把對皇帝的敬和畏深埋在心底,一開始只是種下種子,之後任期發展為參天大樹,讓他們生出根深蒂固的敬畏,以生命來守護謝氏嫡親的存續。
十七對謝蘊是有印象的,原因無他,他是謝蘊在戰場上撿回來的,十七已經分不清當初究竟是死在戰場上好一些,還是被送進了霧隱,接受沒血沒淚的培訓好一些。
他可不像其他人,那般對歲皇感恩戴德,他只知道因為歲皇的關係,他的人生已經走到了盡頭,終焉之日到臨只是早或晚的問題。
“咳……”在馬車窗戶關上的時候,十七咳了一聲,嘴裡都是稀泥,屠六這時不忍了,一掌落在他身側,沒有收住半分的力道,十七幾乎是要被他掀翻了過去,嘴裡一陣腥甜混合著泥味兒,十七那一雙漆黑的眸子死死的盯著屠六不放。
“看什麼?再不回報,你我都要死在這兒了。”所有的霧隱,身上都被下了致命的毒藥,每三個月就必須回到山莊拿解藥,以確保成員的忠誠和任務的完成,他倆已經出去快要三個月了,就算是為了歲皇的車駕耽擱了時間,也無法減緩毒素的侵蝕,那劇毒可不認理由的。
霧隱之間沒有嚴謹的上下屬關係,就像是養蠱一樣,如果有本事,隨時可以向上峰挑戰,有那麼一瞬間十七是想還手的,不過最後他還是低斂下了眼眸,壓下了裡頭那一瞬間生出的兇性。
不能意氣用事,雖然身在泥淖之中,總覺得生不如死,可他心底還是想活的,就因為還想活著,所以才這麼苦苦掙扎,到如今依舊苟延殘喘。
跟上了屠六的腳步,十七腦海裡不禁浮現了方才的畫面,那個精緻的像是瓷娃娃的小姑娘,可真好看……只是,她是天上的月亮,而他只是地上的爛泥,他是爛泥的底層,想要仰望月亮,都要被上一層的泥給遮蔽。
那小姑娘的笑容在他的腦海裡頭短暫的停駐,留下了一抹淺淺的影子,帶來一星半點的愉悅,接著被他拋諸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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