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有三四里的陣線,中軍也各依陣列布定,兩翼遊騎遠遠的撒了出去,可是後軍十萬人還在數里外,未及入陣。至於隨軍輜重、火頭、僕兵還有尚未離開潼關的。
自紀若塵這方看去,哥舒軍刀槍如林,旌旗蔽日,升騰而起的殺氣引動風雲變色,一片片浮雲正在大軍上方聚集。
戰場之上,方圓數十里內,早已飛鳥絕跡,走獸匿蹤,若無這幾十萬大軍,完全就是死地一片。而雙方士卒身上散發的,若非死氣,便是殺氣。
兩軍陣中那些修為高深,或於陰陽之道獨有心得的修士,便可見戰場上黑氣瀰漫,孤魂野鬼一群群、一隊隊的已在四處遊蕩。它們經過士卒戰馬時,許多就惡狠狠地撲上去。可惜它們對於生人全無威脅,最多驚得戰馬人立而起,長嘶不安。這些陰魂全無靈智可言,只是感覺到天時地氣,察覺這裡行將產生大量生魂,於是如鯊魚見了血腥,全趕了過來。
潼關自古便是兵家戰地,自建安元年建城以來,南屏秦嶺、北依黃河,原望溝、滿洛川等天然地勢橫斷東西,不知經過了多少場惡戰,不知遺留下多少荒郊野鬼、遊魂怨靈。看眼前這些自方圓數百里匯聚而來的陰魂數量,鬱結的戾氣,不難想象到當年的血雨腥風。其中有數處的陰氣特別濃郁,竟然隱隱有牛頭馬面、地府陰卒出沒。顯是得了訊息,預先在此等候的,只等大戰一起,便來拘魂。
雖是正午,然風沙大起,紅日昏昏,似近黃昏。
一時間,這片殺場竟令人有些恍然,不知此刻身處陽間還是陰世。
陰氣四溢、野鬼成群,這等恐怖景象普通士卒無從得見,紀若塵軍中妖卒倒是有不少看得明白,可是他們早已習以為常。十萬陰魂也感覺到了紀若塵軍中那異乎尋常的陰戾,少有敢於靠近的。潼關大軍受到的驚擾便大得多,尤其是騎兵隊伍,那些驃肥體壯的戰馬首當其衝,不安地以蹄刨地,一時間馬嘶聲此起彼伏,一個個騎兵甚或士官被掀下馬來,陣中出現小小混亂。
忽聽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孤魂野鬼,也敢放肆?”
只見中軍後的車隊中忽有一輛光華大盛,冉冉升起個白髥拂胸、仙風道骨的老者,雙手高舉一面銅鏡。銅鏡反映昏暗日光,卻放出熣燦光華,自東向西一一照去,但凡光芒所過之處,遊魂野鬼如冰雪潑上滾油,成片化灰!剎那間,鬼魂們發出吱吱尖叫,四下逃散,再不敢靠近。
老道隱現得意之色,在車頂又立片刻,環顧一週,方才回車中打坐靜息去了。
四周將兵雖是凡人,無法得見群鬼辟易,但光華過處,陰風消散、千騎安定卻是有目共睹的。自小兵到將軍得見如此無上道法,均現出尊崇之色,三軍士氣大振。
車中的虛天卻無絲毫喜色,略搖了搖頭,暗道:“大戰將起,卻還在這裡炫示道法,浪費真元,這道心也真是差得可以,唉,又多了一個扶不起的阿斗。也罷,權當湊數。”
潼關軍陣中刀盾手向兩邊一分,數十將騎簇擁著哥舒翰策騎而出,在陣前列成一線立定,觀察著紀若塵軍陣。
紀若塵軍陣早已布好,五萬妖卒各司其位,排列得整整齊齊。此刻人人都盤膝坐在地上,閉目養神,以節省體力。潼關軍容雖盛,殺氣雖重,他們卻是視而不見。
哥舒翰只覺立在萬仞絕峰之前,無法言喻的沉鬱氣息撲面而來,面色不由得一凝,笑意盡去。他身後大軍候戰已久,恰似暗夜怒海,海面下藏著不知多少暗流狂濤。而紀若塵那五萬人,看上去不過是海中一座孤島。
只不過怒海洶湧,就定能將孤島拍碎嗎?
再向紀若塵中軍望去,哥舒翰便見到那頂黑色軟轎,以及轎旁影影影綽綽地立著的數十個人。那些人如石雕木像,竟似連衣角都不動一下。只有一個布衣青年忽然抬頭,向哥舒翰望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