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該空無一人的所在,不知何時多了一個肌膚如玉的青年男子。看清來人,兩名洪荒衛倒有些驚慌,行禮道:“一大人!”
一負手而立,道:“你們兩個如此辦事,未免有些不妥。”
四上前一步,沉聲道:“這個……難道為著一個謫仙,就要放過這些妄想褻瀆公子遺體的貪婪之人不成?”
一淡然一笑,道:“誰說要放過他們?我說你們辦事不妥,是指你們左右要掩耳盜鈴,索性做得從容大氣!四,你這就去山下尋顯眼處立塊牌子,上面就這樣寫:無盡海禁地,仙凡繞路。”
四與二十二先是愕然,然後欽服,於是提了那女子和三人屍身,殺氣騰騰地辦事去了。
兩名落荒衛走後,一望著絕峰中央那靜臥不起的青年道士,輕嘆一聲,不知自何處取來一把竹苕,將峰頂掃得乾乾淨淨。
無盡海寒冰獄,向是天下絕地,只是名聲不顯。
牢室四面是玄武岩的牆壁,方圓三十丈,從這邊走到那邊彷彿不過數步,但如果真有人以步丈量,會發現永遠無法觸控到近在眼前的牆面。頭頂是深不見底的幽藍,窮盡目力也看不到界限,偶爾有微弱的波光流動,這是地牢裡唯一的光源,於是四壁隱隱約約反射出一點光,可以看見牆面上鐫刻著繁複的花紋和符咒,隱約有水珠不斷沁出、凝結成冰、氣化成霧。
牢中四處彌散的霧氣至陰至寒,若有尋常人置身霧中,會立刻覺得全身如被針刺,隨後刺痛會變成微癢和溫暖,再後來則是麻木。甚至不需一息時間,凡人即會在這寒霧中僵硬、乾枯、粉碎。
只是清亮溫柔的祝禱聲在牢室中不住迴盪,這寒冷得連冰都無法承受的地牢中,竟也有了些春的暖意。
青石地面上,一卷《輪迴》逐漸翻到了終章。
祝禱聲依舊迴盪,但《輪迴》靜靜地躺在青石地上,頁面再也無法翻動。於是她輕輕一嘆,停了祝禱。但那一聲聲的遙祝依舊不肯散去,在四壁徊蕩百轉千回後,仍隱約可聞。
一隻素手伸下,想要拾起《輪迴》。這隻手肌如玉,指纖芊,已是完美,指尖掌緣處,似浮起淡淡光暈。可是她沒能拾起《輪迴》。
青衣已盡力俯下身子,但指尖依舊距離《輪迴》仍有一尺距離。她恬靜的小臉上浮起柔淡如水的微笑,都說咫尺天涯,現今可不是咫尺之距,已是不同輪迴?相比之下,陰陽永隔,或也要好上許多了。
忽聽一聲長嘆,一隻寬大、粗糙、掌緣指節上可見片片繭子的大手伸過來,拾起《輪迴》,塞進青衣手中。
青衣訝然,抬頭望去,見牢室中不知何時已多了一個人。
這人生得高大,膚色黝黑,望上去四十餘年紀,生得相貌堂堂,面頰眼角有細微皺紋,條條皆如刀刻斧鑿,一望可知已是飽經風霜。他身上穿著件粗布道袍,腳踏一雙草編芒鞋。道袍式樣略顯古意,不過質地粗糙做工低劣,應該是火工雜役道人的服色。
他雙眼清澈如水,全無半點雜質,低微的衣著絲毫無法掩蓋那種特別的風華意味。
青衣驚訝地咦了一聲。在她眼中,這個人隨意這麼一站,整個人便自成天地,再不受世間萬事萬物影響。實際上,他此刻就只有半邊身體在牢室中,另半邊身子則沒在石牆壁當中,就好似沒有實體,只是個幻影一般。可是方才接過《輪迴》時,青衣的手觸到了那隻大手。那隻手堅定、溫暖,便似天塌了下來,也可為她撐住。
於是青衣知道,這隻手,這個人,絕非幻影。而無盡海的石牢,當然也不是幻影。既然兩者都不是幻影,又怎能融成一體?
青衣本就冰雪聰明,再修過《輪迴》,一顆心早已晶瑩剔透。她隱約知道,若能將眼前所見想得明白了,或許就會頓悟,於大道上再邁一步。但她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