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又能分得清,這一刻無窮無盡的電光雷火,究竟是降自蒼穹,還是生自於兩人心中?
吟風負手,立定,望定了紀若塵,雙唇一開,輕輕吐出一字。
“破!”
在洛水上方那濃得幾乎令人窒息的黃泉穢氣中,吟風這一字終現了痕跡,只看一道淡淡白氣頃刻間橫過滔滔洛水,擊向了紀若塵眉心!
就在白氣及體的瞬間,紀若塵周身忽然氣息盡消,有如失了所了力氣一般,直直地倒了下去,剛好讓過了那一道白氣!
紀若塵軀體剛一著地,又輕飄飄地彈了起來,仍然沒有半分人間氣息,周圍的甲卒茫然四顧,卻完全看不到近在咫尺的紀若塵,又亂成了一團。紀若塵身體尚未完全立起,右手已向吟風一指,一滴鮮血同樣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越過洛水,擊在了吟風身週三尺處一道無形的屏障上,炸成了一團小小血霧。
吟風周圍無數簇擁著的穢魔全都咆哮起來,互相擠壓融合,轉眼間十餘個身高丈二、手提巨錘的妖甲已出現在吟風周圍。呼呼風聲中,一柄柄的巨錘先後向吟風砸去。在吟風身週三尺處,巨錘未遇分毫阻礙,顯然那道無形屏障已為紀若塵血術消去。
轟隆一聲,洛陽再次劇震!洛水中巨浪重現,將紀若塵與吟風分隔兩岸。
紀若塵一提桃木棍,繼續在似是永無邊際的甲卒中穿行,一路向東殺去。
吟風則徐徐轉身。他對身周砸來的巨錘視若無睹,只是道了聲:“風行。”
風行二字餘音未落,吟風身周即響起聲聲尖細的嘯叫,數十個淡青色風輪悄然現身,在無法辨識的高速在吟風周圍來回旋飛,轉眼間即將十餘個妖甲連同它們手中的巨錘一起切成了數以百計的小塊。
吟風轉過身,與紀若塵隔岸並行,一同向東而去。儘管穢霧深處還不知有多少妖甲正在成形,他卻全然不放在心上。
短短時光,洛陽已震了三次,洛水三起三伏,紀若塵與吟風也交手三回。
前兩次吟風的破字都被紀若塵閃了過去,但紀若塵已無餘力用鮮血反擊。第三次,紀若塵終躲不過去了,只得右掌迎向來襲之氣,一掌拍了過去。出乎他意料之外,解離訣竟然能盡消來襲之氣!只是這一個破字雖被消了,紀若塵卻也當不起洶湧而至的靈氣殺機,當場噴出一口鮮血。
低垂的夜幕上,不知何時已多了一抹血色。
通的一聲,桃木棍重重地落在地上!
此刻桃木棍兩端的破魔瓔珞早已不知掉落在哪裡,上面貼著的咒符也都變成了破爛紙條,棍身上佈滿了龜裂,上面還有著一個個血手印,實是說不出的破爛不堪。
一滴滴鮮血滴落,落在了木棍周圍的泥土裡。
紀若塵面泛潮紅,搖搖欲墜,全仗以桃木棍支撐著身體,才勉強立著沒有倒下去。
他咳了數聲,方艱難抬頭向前望去。前方空蕩蕩的一片,隱隱可以看到洛陽東牆,原來他已破陣而出。
紀若塵再回首一望,身後木然立著無數甲卒,其實一道百丈通道已經自甲卒陣中生成。遠方塵土飛揚,寶光四溢,張殷殷與青衣全力趕來,卻反而離紀若塵更加遠了。
紀若塵遙望洛陽東牆,笑了一笑。不管怎麼說,他終於殺到了這裡,在萬千魔物中生生闢出了一條通路。
又是轟然一聲,洛水又平復下去。
紀若塵苦笑一下,轉頭望去。吟風正立在南岸同樣位置,寧定地望著他。與實已是奄奄一息的紀若塵不同,吟風長衫依舊片塵不染,飄飄如仙。在他的身後散落著無以計數的妖甲碎塊,清晰地標出了他前行之路。
紀若塵此時心中已無悲無喜,勉強站直了身體,橫執木棍,與吟風隔水相望,雖然他知道自己絕無可能再接下這最後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