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塵已知形勢不對,只是不明白自己為何看不到任何異常。他先是閉上雙眼,然後再一次睜開,不由得駭然呆住!
洛水早已乾涸,上方百丈高空處懸浮著一條巨蛇。
此蛇色作暗藍,身周百丈,高懸空中,根本不見首尾,也不知其長有幾千幾萬丈!如此巨物,就是典藉所載神龍,怕也不過如此。它身體兩側每隔數丈,就會有一個鱗片上生著一隻金色巨眼,紀若塵極目望去,視線所及之處怕不有百十個金色蛇目。這些蛇目中生著細細的琥珀色網紋,有的向天,有的望地,各自為政。
紀若塵的目光恰好與其中一隻蛇目的目光對上,登時腦中轟的一聲,耳中又似有千隻蚊蟲鳴叫,眼中鼻中立刻流下四道細細血線。他又感到有一股冰寒陰溼之意順著蛇目傳來,從他雙眼中侵入身體,四下蔓延,一路奪取著他對身體的控制權,要將血肉變成腐物。
紀若塵大吃一驚,心中急頌真訣,三清氣自源源不絕自玄竅湧出,一路迎向那道冰寒之意。他的三清氣雖弱,但畢竟是道德正法,在冰寒之意前猶能支援不潰。被這三清氣一阻,蛇氣就算仍有衝破攔阻,也被等候在後的解離仙訣輕易化去。只是戰場乃是在紀若塵體內,他雖然壓住了蛇氣,也是極不好過,一口血當場噴了出來。
待他恢復過來,本是空曠的洛水兩岸,慢慢現出無數甲兵。這些甲兵高達一丈,披重鎧,持長兵,面目猙獰不一。他們身形略顯透明,似是沒有實質一般。
紀若塵認得這是鬼府幽兵,無形無體,尋常刀劍根本傷它不得,只能以道術仙法煉化。他提起桃木棍一望,見上面尚餘兩張破爛不堪的符紙,心下稍為定了定,作個手勢,就欲帶著青衣和張殷殷退走。
就在此時,紀若塵忽然感覺那隻一直在盯著他的蛇目似有譏嘲之意。還未等他回過神來,萬千鬼府幽兵忽然同時一聲斷喝,洛水之畔有若響起一記春雷!這一記雷鳴洪大之極,一時又不知震塌了幾多民屋。
看著無數雙望向這邊的暗紅雙眼,紀若塵一咬牙,不向後退,反提著桃木棍迎面衝去,轉眼間就沒入萬千鬼府幽兵中間。此刻雖已是死生之局,但他就是不想離開洛水太遠。
鬼府幽兵齊齊轉身,將紀若塵圍在了中間,層層疊疊地擁了上去,再無一卒過來理會張殷殷與青衣。張殷殷早已失了方寸,盈盈浮上空中,縱身就要向那萬千鬼卒衝去。青衣大吃一驚,一躍而起,從後抱住了她的腰,將她生生從空中拖了下來,叫道:“你這樣去拼命只會給公子添亂的!”
張殷殷拼力掙扎,可是她此刻虛弱之極,根本掙不開青衣,當下急道:“你不知道,他是有拼死之心的!放開我,我要去救他回來!”
青衣抓得更加緊了,在張殷殷耳邊大叫道:“鬼府幽兵無形無體,只要公子心志如鋼,它們是殺不了人的!可是你我都不能過去!”
張殷殷一凜,漸漸停了掙扎。
鬼府幽兵的確是殺不了人,只是他們每一刀每一劍都會給人帶來真實之極的痛楚和感覺。只要其人心性艱毅,忍得過這從生至死、又由死轉生的苦楚感受,事後就會毫髮無傷。若是心神一鬆,立刻就是魂飛魄散之局。
張殷殷與青衣均是自幼錦衣玉食,又哪受得這等苦?
陰風如潮,夜空中半邊天幕全是熊熊天火。火光掩映下,不知其長几許的篁蛇正緩緩遊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