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澤楷論年紀實則當自己父親都有富餘,此刻卻態度恭謹,口稱師叔,聽起來實在是有些彆扭。
紀若塵當即拱手道:“澤楷兄實在是太客氣了,我年紀尚幼,今後這師叔二字還是免了吧。”
徐澤楷搖頭道:“我宗三千年傳承,諸事有序,不可逾越,此事萬萬不可。且師叔要在塵間行走,這身份輩份還是相當有用的,師叔日後便知。”
紀若塵再三推辭了幾回,都拗不過徐澤楷,只得隨著他登上了持鋮甲士護衛的那輛華麗馬車。這輛四乘馬車可比紀若塵來時那輛馬車華貴得多,車廂內鎦金為紋,紅綿作墊,踏腳處是黃銅縷空花格,內建香爐,縷縷輕煙,嫋嫋而上。
紀若塵剛在車廂軟榻上坐下,即覺得一股脂粉俗豔之氣撲面而來。車中刻下雖只他與徐澤楷二人,但顯然廂中曾有過不少香豔之事。紀若塵久居太上道德宮,這多年來聞的是仙煙,見的是玉臺,把玩之物哪一件不是靈氣充溢之物?是以此刻被俗香一衝,當即有些無法消受,眉頭略皺。
徐澤楷見了,頗有深意地微微一笑,道:“師叔,你久居世外,不食人間煙火,此刻想必覺得這塵俗繁華實是俗不可耐。不過這俗世繁華也有俗世繁華的好處,而且師叔此行修的就是俗務,這一關無論如何是要過的。”
紀若塵點了點頭,心下忽然一驚。他又哪裡是什麼久居世外,不食人間煙火的高人了?
就在五年之前,他還不過是個塞外客棧中跑堂打雜的小廝,每日裡營營役役,只為求一頓溫飽。這洛陽王府的馬車,出塵處當然不及太上道德宮仙家氣象,可是富麗精細處實也不惶多讓,若在五年之前,這可是他做夢也想不到的生活。僅僅五年之別,就已看不上這塵世繁華了?
回想山上五年,自推知謫仙一事後,哪一天他不是過得戰戰兢兢,如履薄冰?那時日夕用功,還惟恐不夠勤力,只覺得飲茶喝水都是在空耗光陰。只是歲考連戰連捷,漸漸激起了他少年的爭雄之心,見了顧清之後,他更是恍然惚然,幾不知此身是在何鄉。下山後屢遇強敵,卻又能化險為夷,特別是諸派皆對道德宗三字敬畏有加,紀若塵隱隱的就有了些自高自大之心,哪還有當初那謹小慎微的心態?
其實他心中明白,如今一切浮華,甚至於顧清對他的另眼相看,細細想來,恐怕都有七八分是因這謫仙二字。或許惟有青衣是不因謫仙二字而來,但她也是大有來歷之人,又出現得過於巧了,因此紀若塵於她來意也未有十分把握。
人心如海,他年方二十,哪能就探得到底,尋得到邊?
也即是說,真相大白的一日,他就將被打回原形,萬劫而不復。
這一日,遲早會來。
“師叔,您有何不適嗎?”
徐澤楷的一聲問,將紀若塵驚醒過來。車廂頂有一面銀鏡,紀若塵微一抬頭,即看到自己面色蒼白,隱隱有冷汗滲出,也難怪徐澤楷會有如此一問。
他勉強笑笑,道:“你多慮了,我只是想起路上荒廢了許多光陰,誤了功課,是以心中不安。”
徐澤楷當即恍然,笑道:“久聞師叔勤勉之名,今日一見,果不其然。不過以澤楷愚見,修修俗務,無論於個人藝業還是我宗基業均大有好處。師叔天資舉世無匹,日後乃是我宗中興之望,這一門功課不可或缺。”
若是片刻之間聽得天資舉世無匹幾字,紀若塵定是嘴上推辭,心中暗喜。可是此刻聽來,險些再出一身冷汗。
兩人一路談談說說,轉眼間就入了洛陽城。洛陽城門處立著拒馬尖木,二十軍卒披甲持刀,正在盤查出城入城的百姓。此時正是高峰,無論城內城外,都排了不短的隊伍。
車隊為首兩名甲士一聲吆喝,三十鐵騎速度分毫不減,擁著馬車衝進城去,驚得那些立在路中央的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