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綠站在府門口,兩腮讓北風吹成酡紅,是這白雪皚皚的冬日裡,唯一的春色。
花將軍第一個追出來,繞著他轉圈,又蹦又跳。
“爹爹——”茹茹也從門房裡跟出來,穿著大花襖,朝他奔去,額前碎髮讓風撩開,露出個溜圓的腦門。
馮俊成蹲下親親她香軟的臉蛋,將她圈進大氅,牽上她,一併歸家。
青娥替他撣撣肩頭雪,“再有幾日就是你和茹茹的生辰,你們兩個生日靠得近,她又那麼小,就一起簡單過了吧。”
恰逢江寧家裡遭
難,馮老爺即將流放南下,即便有大喜事,也不好大肆操辦。只是不忍心叫孩子期待落空,她還從未過過一個像樣的生辰。
馮俊成當然答應下來,好巧不巧刑部沒幾日後放出訊息,茹茹生辰那天,正是馮老爺下放的日子。
那天裡風雪交加,囚車晃盪著從刑部駛出,馮老爺衣著單薄,站在四面透風的囚籠裡雙目緊閉。
寒風送來一聲女童清脆的叫喊,“爺爺!”
馮老爺扭轉頭,見街口矗立著一家三口。茹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見到馮老爺被關在囚車裡,好生難過,兩隻小手疊在一起拜拜衙役,求他們放了爺爺。
馮俊成給了衙役銀兩,請他們在路上善待馮老爺,青娥將一隻鼓鼓囊囊的包袱皮塞進囚車,“老爺,這是幾身冬衣,您記得穿。”
馮老爺蹙眉看向這個險些被自己“賣”給秦家的女人,最終也只是不發一言,馮俊成開啟隨身帶來的食盒,端出一碗脹糊的麵條。
茹茹小心翼翼去端那碗麵,遞進囚車,“爺爺吃麵。”
馮俊成難免鼻酸,紅了眼圈,“今日是茹茹生辰,給茹茹過了生辰再上路吧。”
馮老爺霎時淚如雨下,捧起麵碗,吃了個一干一淨,即便如此,也只是道了聲,“回去。”
父子兩個終究沒有大哭大鬧著和解,或許那一天會來,但是是在離散過後的那次重逢。
囚車緩緩駛離視線,茹茹舉頭問青娥,“爺爺回江寧了嗎?為什麼不坐很好的馬車?”
青娥一下不知如何作答,看向馮俊成,想了想,“茹茹要記得爺爺,六七年後等他回來,你也能將他認出來,對不對?”
茹茹點點頭,“茹茹聰明,認得出來。”她收拾好地上的食盒,哼哧哼哧提起來,“我們回家去等爺爺吧。”
“走吧,我們也回去吃麵。”青娥挽上馮俊成的胳膊,與他一道望著囚車遠去的方向,“你爹吃過的米比你吃過的鹽都多,沒準他還擔心你的處境呢。嗯?走了,大不了上潮州去看他,左右我們說好要浪跡天涯去。”
馮俊成瞧著她唇畔喋喋不休的小梨渦,總算綻出些許笑意,“浪跡天涯?越說越沒邊。”
這邊都打定了主意,不論官府如何判罰,也仍舊自請辭官,去過那不受世俗侵擾的清淨日子,殊不知變數早就降臨,非但突如其來,還聲勢浩大,只差揚鈴打鼓。
三人回到家門前,都叫眼前景象給驚住了,茹茹瞧著家門口的一頂大轎,和街上的兩列宮人,嚇得不敢上前。
“青娥…”茹茹不停伸長了手要抱,可青娥也嚇壞了,她什麼時候見過如此陣仗?
那些衣著鮮亮的白麵男人,顯見都是宮裡來的宦官,領頭的著蟒袍,頭戴三山帽,儼然是司禮監的頭頭,萬歲爺身邊的大太監。
馮俊成與那大太監是相互打過照面的,當初萬歲欽點他巡撫浙江,便是由司禮監下達旨意。
“卑職見過陳掌印。”
馮俊成再遲疑也要上前見禮,他
心知結案以後刑部會和都察院聯名將案宗上疏陛下,因此萬歲爺一定是知情了的。
他身為欽點的巡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