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老爺對此只道自己早已與馮俊成斷絕父子關係,他在外頭是死是活都好,橫豎與馮家沒有半點瓜葛。
董夫人因為這事哭得傷心,大鬧了一場,在屋裡又打又砸,攔都攔不住,“我在這家待半輩子,到底是個外人,我的大兒子,生病夭折是我的錯,我的小兒子,在外頭叫個女人拐帶了去,還是我的錯,你在這家裡就沒有錯!哪個兒子被你當個親生的看待過?噢,也就最小的,不是我生的你就喜歡,你就中意,我看你早就憋著勁要趕走我的兒子!再逼死我!好叫你的心肝寶貝當家!”
馮老爺叫她突如其來的憤怒怔住,從座椅上站起來,還想著震懾她,“你住口!”
“我不。”董夫人步步緊逼,拿手點著他,“是我錯,我錯在不受老爺寵愛,連累我的兒子不受待見,你不要俊成,我要,你休了我,我到順天府去陪他!”
“我叫你住口!”
董夫人一掐腰,“憑什麼?這麼些年你哪件事我插過嘴?我插得上麼?我不說話你當我是啞巴,這麼些年這家裡我都打理得井井有條,到頭來竟是在替別人管家。我要是不去投奔俊成,等你死了,我留在這兒倒是個外人了!”
她越說越起勁,馮老爺從未見識過她這般模樣,一下子火氣攻心,跌回椅子裡急喘。
“等我死了…等我死了……”
見他胸口急促起伏,董夫人也嚇壞了,不曉得他好端端怎麼突然有了這毛病,總以為他訓起人來就該是中氣十足的。
連忙叫人去請大夫,馮老爺卻一抬手,制止了她。以為他氣急敗壞要說些什麼狠話,誰料他一拍桌子,只道了句,“不許去找他,這個家裡誰也不許不經我允許寫信到順天府,更不許去找他。”
董夫人見他形容狼狽,到底老夫老妻,上去掣掣他凌亂的衣領,當著下人的面保全他的顏面,“憑什麼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我要是不聽你還能打斷我兩條腿?”
馮老爺像在答她,又像是自言自語,怔然道:“哪都不許去…這就要變天了……”
“你可別說胡話。”董夫人給他倒去一杯水,喃喃自語,“也不知道順天府都察院的京官兒能不能念著他的功勞,對他從輕發落。我跟你不一樣,我可就這一個兒子,我只盼他好,盼他平順,他要是能熬過這一劫,什麼騙子不騙子的,只要他好好的,我一樣認這個媳婦。”
馮老爺沒接過那杯水,理順了氣,閉目不言。
天彼端的順天府,都察院一面商討著如何處置馮俊成,一面又有人秘密調查秦家,一查半月過去,的確找到些蛛絲馬跡,幾個疑似涉案包庇秦家的官員都在接受提審。
可這些人不見棺材不掉淚,要知道一旦認罪,不光秦家要完,自家也要遭殃,沒有切實證據擺在眼前,根本撬不開他們的嘴。
那副都御史私下裡偷偷將程序透露給曾亭光,又分析利害,覺著這樁案子一旦查明就是大案,這麼些年,要是每年走私幾畝地的春茶到西番,這一路得上下打點多少官員?他們又怎麼敢放任秦家走私西番?難不成早就對此習以為常?
曾亭光想了想,趁立冬叫了馮俊成和青娥母女上門,圍著銅鍋涮羊羔肉。
茹茹
順天府的冬天比江寧來得更早, 也更乾冷。才入立冬,颳起的風便有些刺骨。
不留神茹茹染了風寒,每天被裹得像個小炮仗, 直桶桶在院裡跑來跑去, 看到有意思的小石頭小樹枝子, 衣服層層疊疊,蹲不下去也要蹲下去撿起來。
白日裡施媽媽總抱她上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