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京城裡的言官都知曉,當今脾氣火爆,你若是指著鼻子罵他,他定是跳著腳罵回來。可你若是罵楚王周羨,他能擼起袖子就打拳。
讓文武百官燒高香的是,楚王並未恃寵而驕,跟陛下一樣,好好的一個苗兒,從東北長歪到了西南。他性子溫和,待人有度,簡直是舉世無雙的清雅公子。
陛下若是雷霆,這楚王便是雨露,救火第一名。
許縣令想著,忍不住仔細的打量了一下週羨。
這一瞧,不由得對自己鼓起的大肚腩,感到自慚形穢起來。什麼叫做皎皎之光,什麼叫做君子高潔。眼前這位白衣笑面小郎君,便是了。
舉手投足之間,透露出來的天家氣度,令人折服。
他想著,眼睛一斜,一不小心瞧見了走在周羨旁邊的池時,之間她袍子一撩,大搖大擺的坐了下來,面無表情,彷彿面前所有人,都欠了她幾千兩銀錢。
像是感覺到了他的視線,池時轉頭看了過來,她的眼珠子極黑,像是要把人吸進地獄裡去一般,自帶死氣。
許縣令腿一軟,心虛的挪開了視線,他的確是欠了池時銀錢,不怪他沒個好臉。
許縣令拿起驚堂木一拍,想要好好表現一番,可話到了嘴邊,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威風是有了,但是這案子是怎麼回事,他一概不知,那又從何問起。
“池仵作,你來問話吧。”許縣令說著,心虛的看了一眼周羨。
見他搖著扇子,面色溫和,心中鬆了一口氣。
傳言果然沒有錯,楚王他就是神仙裡的活菩薩。
池時並沒有理會他,進屋的時候,她已經瞧見久樂身邊站著的人了,正是那姓馬的鏢頭,他穿著一身褐色短打,腰間別著一根短棍,太陽穴朝外凸起,看上去十分的精幹。
“你知道楚王要來,所以囑咐張大來,叫他舊廟佈置,重現梅娘案。我為何重新發翻查十年前,孫佔殺死鄧秀才一案,也是有你的安排。”
“我想,你做了這麼多,應該已經做好了重談舊事的準備。當年土地廟鬧鬼的傳聞,並非是空穴來風。你瞧見了什麼?”
馬鏢頭拱了拱手,同情的看了一眼眼淚未乾的張大來。
“什麼事情都瞞不過九爺。馬某這般做,是因為很多年前,受過梅孃的一飯之恩。我本是江湖人士,有一回受了重傷,為了躲避仇家,這才來了祐海縣。”
“是梅娘給了我一碗糖水,才讓馬某活了過來。她那會兒,還是個小孩兒,當時不記得了。但是救命之恩,當湧泉相報,我們走江湖的,不能忘本。”
他說著,嘆了口氣,“只可惜,馬某什麼都沒有看見。要不然的話,我拼死一搏,也是要救下梅孃的。”
“我沒有看見。可是,孫佔跟鄧秀才,卻是看見了。梅娘受辱的時候,他們便在土地廟附近,看了個一清二楚。”
池時微微蹙眉,她想起了卷宗裡說的,死者鄧秀才,被人挖掉了眼睛。
第二十一章 死路一條
馬鏢師顯然是有備而來,三兩下的便將梅娘舊事,通說了一遍。池時透過他的話,依稀看到了梅娘最後的光景。
十年前的祐海,遠不如如今這般繁盛。那會兒池家剛從京師回老家不久,池時的母親姚氏尚未豪擲千金,攪動一城風雲。
而池時還是個面癱小豆丁,並未在胸口碎大石的盛會上打響名頭。
福瑞鏢局那會兒乃是祐海唯一的鏢局,走鏢歸來,鏢師們都會捎帶回來不少異地的稀罕玩意兒,乃是實打實的富貴人家。
張梅娘端了銅盆,暖了暖帕子,恭敬的替榻上的婆母擦了擦嘴。自打今日春日著了風寒,她便一直未見好,見天的躺在榻上,饒是看遍了城中的郎中,也是毫無起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