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敏華並不理會她的玩笑話,用毛巾擦乾額頭的汗,帶頭走出去。
程英和張曉珠緊隨其後。
出車間大門的時候,張小茉跟上來,一臉焦急地小聲說:“二姐,我有話要跟你說。”
張曉珠沒吭聲。
張小茉猶豫了片刻,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細細地說:“阿奶跟我媽打了一架,說要來縣城投奔三叔,你快讓三叔勸勸她別衝動做事。好端端地住在家裡,哪能說來就來呢?”
“你說真的?”張曉珠停下了腳步,“你們先走吧,我一會兒就來。”
程英好奇地走遠了,還時不時回頭看。
“為了啥打起來?”這要是剛穿來那會兒,說出來都沒人會信,原先關係好的恨不得睡在一張床上的婆媳兩人,居然會鬧成這種模樣,張曉珠覺得有些可笑。
“是為了我哥結婚的事,已經在看親了,但是阿奶不肯給彩禮錢,兩人就鬧了起來。”張小茉臉皮有些燒得慌,“早晨我出門的時候,她就嚷嚷著要跟我一起來,我是偷跑出來的,我怕她——”
張曉珠冷哼了一聲,“你回去告訴她,來了也沒地兒住,廟小供不起大佛,好好地待在白沙村,還有倆兒子孝敬她。”說完甩下張小茉大步離開了,接連兩件糟心事,她的心情也很糟。
原以為不過是劉桂芳打個嘴仗過過癮,萬萬沒想到傍晚下班回家路上,能在糖廠門口看到她,張曉珠掉頭就走,想當做壓根沒見到,偏偏劉桂芳眼尖,已經利索地跑過來,叫了起來。
“小珠小珠,你快等等我!阿奶腿腳不利索,跟不上啊!”
未免引起其他工人的注意,張曉珠被迫放滿了腳步,被劉桂芳追上來死死拽住了胳膊,生怕她跑走一樣,“我在門口等了你兩個多鐘頭,就想著你快出來了,一個月沒見著,看著都不像以前瘦猴兒樣了,好看不少咧。”
張曉珠不想搭話,只快步往前走。
“我也不想來廠裡找你,誰叫奶不曉得你新家在哪。你們搬到縣裡這一個多月,村裡頭老說起你們咧,還問我咋不來縣裡看看你們,我也覺得說得對,抽空就來了。你不會嫌棄阿奶煩吧?”劉桂芳一人碎碎唸叨著,根本沒想聽到什麼回答,誰知道張曉珠語出驚人——
“當然會。”
“……你、你說的是啥話?我可是你奶!”劉桂芳在家裡受了一肚子氣,沒想到剛見著張曉珠又被她拿話嗆著,氣的臉色發青地說,“就算你當了工人,吃上了國家飯,也還是我劉桂芳的孫女兒,是我老張家的人!你還想翻天去不成?”
張曉珠厭煩的不行,用力甩開胳膊,“是,你是我奶,但當初把我們趕出家門,說要斷絕關係,不讓回去過年的是誰?是你吧?怎麼現在家裡待不下去了,又跑來縣裡腆著臉來找?你也一把年紀了,別沒活成寶倒活成了老不羞了!”
劉桂芳猝不及防捱了罵,愣了一小會,生怕追丟了張曉珠,憋著火氣一路追在後頭小跑,她年紀不小,但身子骨還算是硬朗,跑了十來分鐘,氣喘吁吁但仍是跟到了家門口。
推開院門,就看到蹲在水龍頭邊上洗菜的張順誠,她激動極了,高呼了一聲名字,張順誠剛抱著水盆站起身,聞言手一鬆,盆子掉在了地上,水花濺了一腳。
“媽,你、你咋來了?也不通知一聲,我好去接你啊!”自從祭灶以後,母子倆就再也沒見過了,這還是張順誠長到三十八歲,頭一回分別如此長的時間,說不想那肯定是假的,但沒找著掙錢的活兒,他沒臉回白沙村給人家看笑話。
“不孝子,我不來你也不回去看看我!要不是我跑到糖廠外頭蹲了一下午,連你們住在哪兒都不知道,還咋通知你一聲!你在縣裡過著好日子,就把我這老婆子丟在窮地方受苦,我生你們這一個個的有啥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