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順誠身邊走著路。
她知道老一輩心疼錢, 只要這樣東西缺了不會活不了,他們就可以不買,在他們的觀念裡腳踏車是奢侈品,但對於張曉珠來說,腳踏車就是必需品,前世出門在外有四通八達的公交車、地鐵,這輩子公共交通基本為零,去哪兒全靠雙腿,這當然可以,但時間同樣寶貴,上班已經佔用了她絕大多數的時間,不能再浪費在路上。
一輛腳踏車一百五十八,別人想買,但買不起。
張曉珠買得起,當然要買。
“可是——”張順誠嘆了口氣,“你大了,有自個兒的主意了,這我不管你。但你一個月才掙四十多,就算是剛發的工資,加上當會計掙的錢,也不夠一輛腳踏車。你說說,這些錢都是哪兒來的?”
張曉珠沒直接說,她帶著張順誠去了縣供銷社附近,縣城地方小,屋子建的又密又擠都連在一塊兒,就有不少小窄巷子,私下衍生出來的黑市就都藏在這樣不好找到的地方,每隔幾天就換個地兒,但換來換去都在一個範圍內,沒多久就找到了新的交易地點。
“你帶我來這裡幹啥?”張順誠緊張地直咽口水,不管張曉珠怎麼說,他就站在巷子外頭死活不往裡頭走,“你別進去了,趕緊出來,免得被人看見給抓起來。”
張順誠不止一次,聽說誰家在黑市上淘到了好東西,但他膽子小,一次也沒去過,雖說心裡也是有點好奇的,但這點好奇在看到黑市的時候就變成了恐慌,他左顧右盼,又不敢大聲嚷嚷,只好著急地等在外頭,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
“瞧把你嚇得,走吧走吧。”張曉珠又帶著他鑽出了巷子,“你知道一市斤的糧票在黑市裡能賣多少錢?”
“多少?”
“五毛。”
“瘋了吧?一斤大米才賣兩毛,他就是糧票,又不是大米,還五毛?比我買來的大米還貴?糧票又不能吃,大米才能吃!”張順誠拔高了聲音,引得路上有人看了他一眼,立馬壓低了聲音問,“真有人買?”
“有啊,問題是這玩意兒想買都買不到啊。黑市裡的東西就是貴,不然為啥叫黑市?就是價錢黑的很。你剛才看到裡邊人有多少?這還是一部分咧,一天下來能有好幾十人進進出出的,就是個小型集市了。”
“你和我說這個幹啥?”張順誠心裡有點模糊的想法,“你別是想跟我說——”他住了口,不敢再說了。
兩人匆匆趕到家,剛進院子,就被打水的李大姐看到了腳踏車,拉著他聊了兩句,“大姐,我還有點事兒,這個一會再說啊。”他把腳踏車鎖了停在門口,拽著張曉珠就進屋鎖門了。
“你老實跟我說,是不是常常去那啥黑市,腳踏車票也是那兒弄來的吧?你去過幾回了?都弄些啥東西?”張順誠像一隻驚弓之鳥,在不大的屋子裡走來走來,把坐著看書的張為光弄得一頭霧水,做著口型無聲地問張曉珠出了什麼事。
“去過幾次吧,手裡有啥多餘的東西,就去那裡賣掉。有時候也能看到些好東西,我就買回來再轉手高價賣出去,多倒騰幾回,錢就多了。”張曉珠說的是實話,但實話裡也有幾分虛的。
比如她拿的是商場裡“多餘的東西”高價賣出去,也會買一些比較稀罕的日用品、工業券,但都是自己花,不會再高價賣掉,差價是有的,並且利潤巨大,畢竟她無本買賣,穩賺不賠。
張順誠老實人,嚇得又氣又急,指著她的手直哆嗦,“你你你膽子太大了,知不知道萬一被人逮到,那是要進派出所的!”
“那倒不至於。”早幾年抓得特別嚴,街上還有抓間/諜、敵/特的民兵在巡邏,就愛鑽這些無人問津的小巷子,因而也抓獲了大把來黑市做買賣的人,這兩年漸漸寬鬆了些,黑市才又熱鬧起來,一般是民不舉官不究,大部分都心中有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