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的,這麼大的炕不夠你折騰,還得給閨女送奶奶屋裡去,讓人家聽聽得多不害臊啊。
薛明翊看她低垂著眼睫,臉頰染上紅暈,既然她不吭聲,他就當她默許。
他便下地把閨女抱出去,給送到奶奶炕上。
薛老婆子:「孩子真不能跟你們睡,看給孩子熱的。快放我這裡,我給扇蒲扇。」
小孩子本身火氣就大,薛明翊又身體壯新陳代謝快,熱度就高,挨著他睡自然會熱一些。
薛明翊把女兒安置好,就要回去睡覺。
薛老婆子:「給我把門帶上,這後窗開著,穿堂風涼,我頭疼。」
薛明翊就給把門帶上。
小姑:「……」
這一天天的都開著門窗睡,圖涼快,怎麼二哥一回來就怕冷,要關門?
薛明翊回到自己屋裡,順手也把門閉上了。
林蘇葉小聲道:「多熱啊。」
等被人抱在懷裡,她又想是不是應該把窗戶也關上呀。
夜靜悄悄的,知青點顧孟昭的房間卻還熱鬧著。
小嶺興奮地睡不著覺,他躺在中間,右邊是顧孟昭,左邊是大軍。
他關心了顧孟昭好半天,有沒有被人欺負啊,有沒有人打他啊,挨餓沒啊。
顧孟昭笑道:「都沒有,就是讓我認錯,我沒錯就沒認。」
如果不是薛明翊去得及時,那宋延輝為了功勞,保不齊要把他屈打成招呢,自古以來這種事兒也屢見不鮮的。
他能回來,自然是薛家人的幫助。
他原本就欠人良多,現在又多一項,還也還不清了。
小嶺小聲道:「顧知青,是不是不能像胡桂珠那樣有仇當場報了?」
顧孟昭:「雲嶺進步不小呀,還知道忍耐與十年不晚的道理了。」
小嶺嘿嘿笑道:「我聽小姑發狠說要努力進步,以後也去區裡當公安,好揍那個姓宋的呢。」
顧孟昭笑起來,這姑侄倆倒是像。
很快小嶺睡著了。
顧孟昭靜靜地躺著,心潮起伏。
炕上鋪的麥草時間太久,壓扁就失去彈性不再軟和,炕就睡得硬邦邦的有些咯人。
房間有潮氣的味道,因為曹志德懶,很少通風打掃。
黃泥牆壁因為做飯煙燻火燎,有一種特殊的泥土混著煤菸灰塵的味道。
這一切都算不上好,剛下鄉的時候甚至覺得非常非常糟糕,可現在躺在這裡,他卻覺得平和、安寧。
這一切都是極好的。
這裡的人也是極好的。
這時候房間裡響起大軍的聲音,他問:「顧知青,你沒有怨恨嗎?」
顧孟昭低笑:「怨恨什麼?命運?剛下鄉的時候我怨恨過,後來我明白怨恨是最沒有用的東西,只會消耗自己。很多事情都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時過境遷,心境不同,體會也不一樣。」
害你的人,你想辦法回擊。
陷入的逆境,你想辦法提高自己,離開它。
怨恨,會讓他雙眼被矇蔽,失去愛的能力和機會。
如果當初他滿懷怨懟,牢騷不斷,林蘇葉又怎會看上他請他教孩子呢?
他感恩遇見的人,感恩獲得的幫助,只希望自己有機會回報他們。
大軍打了個哈欠,他很困了,緩緩道:「顧知青,你放心吧,年底或者來年初就好了。」
顧孟昭輕笑,「嗯,我們都會好的。」
大軍想說我沒哄你,我說真的,可他太困了,直接睡著了。
有一天他瞅著媽媽在那裡畫日曆表,嘴裡還小聲嘀咕,他很清楚地聽見她說「77年一切好轉,78年開始賺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