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幾年,孟久歌師父暴斃,孟久歌成功上位,連帶著陳修澤也往上走。
又是幾年過去,時光荏苒,孟久歌也快不行了,陳修澤早已認了他做義父,權利大,又得孟久歌重用。暗地裡有流言說他實際上是孟久歌的私生子,也有人說孟久歌打算將東西都留給他打理……蜚蜚中,孟久歌的幾個兒女都視他如洪水猛獸,無數次想要解決掉他。
孟久歌病了許久,命不久矣,他若是過世,留下的偌大資產也總要有人收留。陳修澤承認自己有野心,他絕不會任人宰割、為人案上魚肉。
正逢多事之秋,孟久歌的幾個兒女為了爭奪家產,勾心鬥角,要將兄弟姐妹往死路上逼——車禍,毒,殺,僱殺手。
他們竟全部死於血親之手。
孟久歌知道這個訊息的當晚,氣血上湧,死了過去。他人不行了,那些手下自然蠢蠢欲動。
陳修澤有野心亦看得清形勢,他雖不能接手那些見不得人的東西,也絕不能輕易拱手讓人。即使不做了,一時也斷不乾淨,人脈和訊息還是要牢牢控住的。
這是一番硬仗,盤根錯節,陳修澤花費許多心血時間,心思都在固權、分割、維持人脈上。
他要上岸。
清白地上岸。
香港必定要回歸,如今港英政府不作為,甚至不再以發展香港的產業經濟為目標,放任混亂不管,陰影之中尚有蟲鼠藏身。等回歸後,他們再做這些生意,勢必不可行。
也是這時,陳修澤同昔日朋友喝酒,無意間聽人提到方清芷:「哎……早知不該給她們家那麼多錢,有什麼用?可憐呦,爹媽都死了,那些東西都到了她舅舅手裡……」
說話的,是當初在陸家幫忙說話的人。
陳修澤怔住:「她現在呢?」
「自己打工讀書,準備考大學。」
——還好只是打工讀書。
那時陳修澤做好最壞的打算,最壞,按照那時情形,不外乎她被舅舅舅媽逼到淪落風塵,或者早早委身於人,無論如何,他都得想辦法幫一把。雖然事情未必因他而起,但若是當時沒有給她們家巨額撫卹金,或許就不會招致舅舅覬覦……
幸而她只是在讀書,有著無限光明未來。
若是念書爭氣,大學畢業後,也能招她進公司,給她開一筆不錯的薪水。
所以,這件事悄悄交給阿賢去做,讓他過去方清芷打工的店裡,私下裡同店主談,找理由給她一些獎金,漲漲薪水;至於她那個無賴舅舅舅媽,暫且留著,等陳修澤有時間了,再好好料理,把人趕走,再將房子還給方清芷。
也不過是舉手之勞。
讓阿賢找到人後,陳修澤也沒去看。沒必要,更何況,他一心都在資產利益上,人情能還清便好,陳修澤也無心再去看這個無關緊要的人。
直到事態漸漸平穩,一日經過茶餐廳店,阿賢忽然叫司機急急停車,他扭頭,有些驚喜:「大哥,那個方清芷在外面。」
陳修澤循聲而望。
陽光燦爛,在街角的茶餐廳前,他看到一個素白連衣裙的女孩。
長頭髮,雪白的膚,立於艷陽下,卻好似不是陽光照著她,而是她在發光。
恍然間有什麼東西跌跌撞撞落下,穿過層層重重的迷霧,碰地一聲砸到他胸膛,激起狂烈心跳。
陳修澤不能移開視線,他無法移開。
只聽心跳震耳欲聾,只聽血液熱切流動,只聽脈搏強勁跳動。
陳修澤握住手杖,看到一個清瘦的男子從茶餐廳中出來,他衣領洗到泛白,匆匆忙忙地拎著一份紅茶和多士,分給她一同吃。
兩人站在屋簷下,躲避著烈日,廉價的一份食物,他們分著吃,竟也如此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