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躬後,徒弟們都很激動,這就可以接觸紀霜雨的看家本領了!
向來做徒弟的,都是跟在師父邊上,從打雜幫忙做起。長樂戲園最早跟著紀霜雨的檢場人,人稱「六兩」,這次也是作為大師兄,很是有大師兄的擔待,主動問道:「師父,有什麼需要我們做的嗎?」
啊,不知道師父今天會製作什麼,是宮殿還是白玉欄杆,又或者月亮門?
紀霜雨想起自己把新劇的顏色方案做好了,正好有人使喚了,畫個草稿出來看看:「今天啊,今天咱們一起來畫個寫實風的佈景,排刷和顏料都準備好了……」
徒弟們:「???」
……不是,這什麼意思,這個人是紀霜雨沒錯吧?
紀霜雨深沉地道:「為師下一部作品,是寫實風的新劇,所以,你們跟我寫一段時間實,回頭咱們再寫意。」
徒弟們:「…………」
寫……啥?
我們來學寫意的時候,您老人家一轉頭,要去玩兒新劇了?
或者應該說:您還會排新劇??
徒弟裡年紀最大的夠當紀霜雨爹了,今年四十多,以前是畫廣告畫的,叫陳衷想,他一臉凌亂地道:「師父,寫實還用學啊?」
他們,都是老手了!
陳衷想欲言又止,心裡有句對師父不太尊重的話:寫實風,我們教您還差不多……
他們沒有經過專業訓練,但是要麼是工匠出身,要麼有西洋畫或國畫功底,再去學習寫實佈景,日久天長的積累、學習,這些各大班社的經營佈景師,基本能做到畫什麼像什麼了。
雖然,可能還比不上滬上的佈景師——現在人人對滬上的機關佈景,還是有一種崇拜。
他們不正是因為紀霜雨打破了這種崇拜,才想來找他。
結果……?
紀霜雨看得出他們眼中的猶疑,知道這是非露一手不可了,跟學生們可以來嘴炮,和手藝人就簡單多了,手底下見真章。
紀霜雨道:「藝多不壓身啊,我先教你們畫牆。」
他心知寫意和寫實並不衝突的,就如戲曲舞臺參考佈景,全看你設計師如何圓融。
只是他的超前眼光不是所有人都能有的,連六兩都開始撓頭了,不知該不該出來挺師父。
師父啊,牆誰不會畫,那麼多新、舊劇社團,佈景片裡畫到建築的不在少數,佈景師還能不會畫這種生活中最常見的景物?
事實證明,和紀霜雨比起來,他們真的不會!
紀霜雨的做法和他們想像中完全不同,他在勾勒出線條之後,直接用把糠、膠水、紙漿等物來完成上色,糊在了畫片上。
起初大家還看不懂,待他刮塑成型後,六人異口同聲道:「虎皮牆?!」
是牆,是色彩斑駁、很不規整的虎皮牆。
接著,紀霜雨又塑造了另外幾塊「牆」,破牆,被煙燻過的破牆,水泥牆……和他們繪製的景片相比,這不止是形態逼真,而是完全把牆的質感都體現出來了!
這樣的繪景方法,從前是沒有見過的,大約連滬上的佈景師也不曾學得……不對,別說滬上的佈景師,就是國外也不一定能看見吧?
要論真實,明顯紀霜雨的手法更勝一籌。
可是,怎麼會這樣呢?
紀霜雨那個年紀最大的徒弟喃喃道:「真正是奇思妙想,我從未想過,寫實,還能把物體之性做出來……」
原以為寫實已經學到頭,萬沒想到,天外有天。
他們現在看紀霜雨的眼神很不可思議,有這樣的技術,師父為什麼會從寫意佈景做起。
不對,不對,他正是用寫意佈景打敗了寫實佈景啊!
難道在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