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新月給了兩包銅子,裡面都是當十的銅錢,也就是一個銅錢等於十文。兩包一共三百枚,大約能換成兩元錢。
肉湯、饅頭和江米條一共花了三十五枚銅子。
煤球還能燒幾天,那剩下的錢,就全都買糧食,雖然最近米價貴,一石六元多,但只買粗糧,也能保證短時間內不會餓死了。
明天再去,沒吃飽拎不動……
路上走得不快,京城的路,號稱是「好七年,壞七百年」,他得仔細了別摔碗。
瀝青路或者混凝土路,也有修,但緊著商業區和富人住的地方,紀霜雨回家的路不在其列,不是砂石路就是土路,衚衕裡更是塵土飛揚。
他住在小鼓衚衕的大雜院,這地方之所以叫小鼓,是因為挨著一個舊貨市場。這時候收舊貨的小販總是敲著小鼓來昭告大家,地方便是因此得名。
到了小鼓衚衕,紀霜雨先不忙回家,而是去江三津家,把那包江米條送出去。今日掙了一筆錢,他沒忘了多虧江三津幫忙,才有機會。
平時是餘不下錢,這會兒錢不多,卻一定要擠出哪怕十個銅子,買的只是鋪子裡最易得的江米條,也是心意。
江三津為人熱心,平時帶大家跑龍套掙錢,也沒拿過提成,但是知恩圖報的人誰不喜歡啊,而且他家還有兩個嘴饞的小孩,捧著江米條開心得跟什麼似的。
在江三津家寒暄了幾句,紀霜雨才回自己家。
……
「我回來了。」紀霜雨開啟門,黑糊糊的屋裡只有煤爐子裡淡淡的紅光,什麼傢俱都沒有,除了爐子就一個盆一個桶,幾隻餐具,兩條被子,一些舊書。
磚炕上坐了三個小孩,都不到十歲,看上去比實際年紀要矮小,身上不是空心棉衣就是他的法蘭絨睡衣,一見到紀霜雨便眼睛發亮。
「大哥!」
小孩們跳下炕迎接他,二弟從紀霜雨手裡接過所有東西,年紀不大,但幹活多,手上穩穩噹噹。
「嗯……」紀霜雨掃了一圈,納悶道,「三妹呢,出去撿煤核還沒回來嗎?」
冬天這麼冷,但他們家買不起太多煤球,於是小孩們沒事就去翻翻別人家爐灰堆裡還有沒有未燒透的,撿回來填補著用。
「大哥,我就在這兒啊。」
三妹的聲音委屈地從身後響起。
「我靠!!」紀霜雨給嚇得一激靈,低頭一看,三妹居然就蹲在他腳邊,正在拿膠水糊鞋子。
窮人的鞋子破了當然不可能直接換新嘛,都找不起鞋匠,自己用牛皮熬的廣膠糊一糊,再繼續穿。
就是這個三妹妹……
紀霜雨打穿過來被她驚嚇好幾回了,她長得有點黑,才九歲,瘦小得很,天生還沒什麼存在感,經常讓紀霜雨覺得神出鬼沒。
這不,剛剛人就在身邊他都沒看到!
畢竟屋裡光線實在太暗了……
懷念電燈。
此時雖有電有燈,卻不是他家用得起的。沒見有的戲園拉了電燈,還是可以作為宣傳的賣點。
「咳,行了,吃東西吧,我買了羊肉湯,熱熱吃。」紀霜雨直接用煤爐熱肉湯,他也不是個幹活的料,只是因為弟妹都是小孩,硬著頭皮幹。
這幾天都是如此,最恐怖的一次四妹尿炕了他還得收拾,大冬天的眼淚差點掉下來。
紀霜雨把帽子布條都摘了,方便幹活,爐火搖曳,白色的髮絲反映著淡紅,眼中似乎也有火光跳躍。
其實四個小孩多少覺得朝夕相伴的大哥有點不一樣了,外人不清楚,他們卻察覺得到。
但是,興許這真的是平行宇宙的紀霜雨吧,他們只覺得大哥好像變了,卻渾然沒想這根本不是原來那個大哥。
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