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不必妄自菲薄,我年紀輕,不太懂事,大道理也不怎麼會講,只是偶然一次聽我孃親提過,說,‘這世上啊,哪有什麼高貴的人、低賤的人?都是一塊磚、一塊木材,有的木材呢,做了房梁,被人仰望;有的木材呢,鋪了地板,被人踩在腳下。但是,不論是做了房梁的木材,還是鋪了地的木材,都是不可或缺的東西。’陛下能坐穩皇位這麼多年,勵精圖治,除了荀太醫幫他料理健康之外,您的一手驗屍之術,也幫陛下解決了不少冤案吶!若說這宮圍之中,誰最效忠陛下,非不求回報的您莫屬啊!”
仵作老淚縱流:“長孫妃……”
寧玥行至他面前,輕輕托起他將要跪下的身子,他忙縮回手,生怕弄髒了寧玥乾淨華美的衣裳,寧玥卻緊緊地握住了他:“老先生,您是陛下信得過的人,也是我和長孫殿下信得過的人,有些話,我甚至不敢對陛下說,但我可以對您說。”
仵作哽咽道:“長孫妃請講!”
寧玥道:“不瞞老先生,李順妃與六皇子的事……其實是真的。”
仵作勃然變色!
寧玥四下看了看,壓低了音量:“在靈蛇島,我便發現了李順妃與六皇子的姦情,當時,也的確產生了一些齟齬,不過那都是過去的事了,請老先生相信我,我沒殺李順妃。”
仵作望進寧玥乾淨清澈的眼眸,含淚點頭:“老奴相信長孫妃!”
寧玥欠了欠身:“多謝先生。”
仵作趕忙跪下:“長孫妃,萬萬不可!”
寧玥忙又扶起了他:“先生請起來說話。先生剛剛驗過李順妃的屍體了,應該……也驗出她流過產吧?”
仵作嘆了口氣:“是的。”
寧玥就道:“老先生,有句號,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長孫妃請說。”
“那孩子,是六皇子的。”
仵作剛剛已經猜到了,倒是並不驚訝。
“但我希望,老先生不要把這個寫進驗屍單……不要,讓陛下知道他們的事。陛下的情況您也看到了,非常不好,再經不起任何刺激,六皇子與李順妃的關係在靈蛇島便已經結束,這一點,我可以向您保證。雖然二人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孽,可是如果懲罰這個罪孽的代價,是犧牲陛下的健康與性命,老先生,玥兒覺得不值啊!”寧玥情真意切地道。
仵作望著她發紅的眼眶,心裡開始了天人交戰。他自懂事起便跟著師父學驗屍之術,之後入選宮廷,成了宮裡唯一的仵作,這一做,便是四十一年。其間,大大小小的案件,明的暗的,有意的,無意的,他全都經歷過。但從沒有任何一次,他隱瞞過任何資訊,哪怕是有人把刀架在了他脖子上。然而這一刻,對著這個小姑娘哀傷的眼神,他講不出拒絕的話來。
不隱瞞,是師訓、是做人的道理。
可這個小姑娘從另一個角度解讀了做人的奧義:不是所有的偏斜,都會帶來一個壞的結果;也不是所有的正直,都能迎來一個好的結局。
他垂下頭,低低地說道:“活了一輩子,直到今天,我才悟透了。”
他轉身,提筆在驗屍單上寫下三字——無孕史。
……
豔陽,隱入雲層,偶露出一角,又怯怯地縮了回去。
寧玥出宮,上了馬車。
許是是累了,腦袋有些發暈。
等玄胤的功夫,她睡了一會兒,沒想到一睜眼,居然天黑了。
“林子。”她喚車伕。
車伕道:“小姐,您有什麼吩咐嗎?”
“太黑了,你點盞燈進來。”
車伕望了望頭頂的大太陽,一臉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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