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連天,洞內洞外一片幽暗。
夏侯卿身上也沒個火摺子。
凌雲倒是帶了,可這位養尊處優的少爺不會生火。
「我來吧。」
夏侯卿說。
凌雲將火摺子遞給了他。
夏侯卿將洞內的乾柴拾掇好,又抓了一捧枯葉,用火摺子升了一堆火。
八月底的千山島已有了深秋的冷意,幸虧是有火,不然凌雲這身子骨,非得凍壞了不可。
夏侯卿的目光落在凌雲的身上。
凌雲戴著一直遮到鼻子的半臉面具,只露出一雙沉靜的眼睛,淡色的唇與清瘦的下巴。
有端木岐的事故在先,夏侯卿於是沒問為何他也戴著面具了。
洞內很安靜,只剩暴雨的聲音,以及乾柴燃燒爆破發出的噼啪聲。
夏侯卿開口問道:「你好像不怎麼在島上走動,是不愛出門麼?」
凌雲道:「小時候,我娘不讓我出門。」
「為何?」夏侯卿納悶。
凌雲拿起一根棍子,撥了撥面前的柴火:「我娘說,島上很危險,待在百花宮才安全。」
想到百花宮與各大派的關係,夏侯卿張了張嘴:「倒也不至於此。」
凌雲不再說話。
夏侯卿看著他。
或許是同為雲家人的緣故,夏侯卿不免想到了雲汐。
夏侯卿問道:「你娘和你提過你姨母嗎?我是指你二姨母,雲汐。」
凌雲道:「我只有一個姨母。」
對於他不認雲雪的事,夏侯卿並不意外:「就是她。」
凌雲淡淡說道:「城主在今日問起雲汐,不覺得不合適嗎?」
夏侯卿噎了噎。
他慚愧一嘆:「當年的事,是我對不起你姨母。」
凌雲一臉淡漠地說道:「人都死了,城主也另覓新歡了,就別再裝作一往情深了。」
夏侯卿臉色一沉。
敢如此和他說話,簡直放肆!
他容忍雲霜,是因為雲霜是女子,又與他平輩,他一個小輩有什麼資格對長輩陰陽怪氣?
凌雲卻彷彿沒感受到他的怒火,依舊是淡定地用木棍撥弄著火堆。
他的左手抓住右手的袖口,露出一截瘦可見骨的手腕。
夏侯卿看了一眼,怒氣漸漸平息了:「你娘不給你吃飯的嗎?」
凌雲道:「你是我爹嗎?要你管?」
「你——」
說來也怪,他並非控制不住情緒之人,島上大大小小的瑣事,他都能沉著應對,極少動怒。
可在這孩子面前,他怎麼就是這麼容易被激怒呢?
不管就不管。
他又不是沒兒子!
如果那個人沒撒謊的話,雲汐當年為他生下了一個兒子,平安活到現在。
那個孩子會在哪裡?
自然,這個訊息極有可能是假的,目的是阻止他將姬婉如抬為正室。
如此一來,百花宮的嫌疑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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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崖峭壁。
暴雨滂沱而下。
衛廷攔腰掛在一株崖柏上,被淋成了濕噠噠的落湯雞。
他在暴雨裡打著旋兒,面無表情地說道:「師父,再不把我撈進去,我就要淋沒了。」
裘老坐在山洞裡,咂咂嘴,很是心不甘情不願地用木鉤子把這個不承認的徒弟撈了進來。
衛廷摘掉面具與手套,脫掉濕漉漉的外袍,扔給景弈。
兒子,烤一烤。
景弈一臉拒絕:「自己烤。」
衛六郎問道:「小七,夏侯卿沒認出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