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矗立著,睜眼看著這方千古不變的世界。
它已經斷了香火很多年,石像的身上還有殘留的香灰,被雨打澆淋,看起來就像是泥濘中行走了多年的老人。
從道觀上方飄落的細雪,一點點的斜灑進來,鋪在單薄的被衾上。
石像面前的老人呼吸均勻,或許是對石像最好的告慰。
顧餘生的目光微微轉動,那沉睡老人鬢間的霜發與稻草融在一起,卻又如此的分明。
道觀殘留著舊時的香塵泥味,也夾雜著一縷縷書香。
顧餘生忍不住側目,卻發現在那風霜無法吹拂的一角,有個古老經架被擦拭得一塵不染,上面擺放著數百本泛黃的書冊。
顧餘生的心咯噔一下。
這位老人家莫不是青雲鎮的教字先生!
方秋涼。
那位連他父親生前在鎮上相遇也要稱呼一聲先生的老人家——一位教天地玄黃,宇宙洪荒的啟蒙識字老師。
他老人家怎麼流落到破道觀來了。
顧餘生的腳踏進道觀。
卻聽得叮鈴一聲!
一根細繩橫在門檻下,另外一端繫著一個古老的銅鈴。
老人的呼吸聲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稻草窸窣的聲音。
蓬頭垢面的方秋涼端坐起來,打了個長長的哈欠,揉了揉迷糊的眼睛,打量著站在門口的少年。
“方先生。”
“真的是您老人家?”
顧餘生的表情錯愕,這位稻草掛霜白亂髮的老人,那麼多年過去,似乎還是如記憶中的那樣,雖然面有歲痕,可精神依舊飽滿。
方秋涼的身子往前傾,他似乎有些看不清站在門口的顧餘生,一是因為白雪反光晃眼,二是這位方秋涼常年讀書,把眼睛讀壞了,太遠的東西,就會成影子。
“你是……顧白那小子?”
顧餘生愣了一下,躬禮道:“方先生,我是顧白的兒子。”
“顧白的兒子?”方秋涼撓了撓頭,“哦,想起來了。”
方秋涼似乎有些興趣索然,他的手抖得厲害。
從案尾取來一雙漿洗髮白的布鞋攏在腳上。
從石案下來,一步步走到顧餘生面前,對著顧餘生的臉仔細的看了好一會,才點頭道:“不是顧白啊。”
顧餘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方秋涼忽然指著顧餘生腰間的葫蘆,手指都有些發顫。
“小子,你帶了酒?”
方秋涼的手抖的更厲害了,反手從石案上取來一個香鼎,擺在顧餘生面前。
“倒來,快倒些來。”
“哦。”
顧餘生忙不迭的摘下腰間的酒葫蘆,準備往那香鼎裡倒酒,他似想起什麼,手往身後,取出一個竹製的酒杯。
“方老先生,用這個。”
“一樣,都一樣。”
方秋涼眼睛巴巴的看著顧餘生的酒葫蘆尖,一眨也不眨。
“不一樣。”
顧餘生把方秋涼遞過來的香鼎丟在外面,砸在潔白的雪地裡,碎成一塊一塊的。
嘩啦啦。
顧餘生往竹杯倒滿桃花釀。
方秋涼握住酒杯的那一剎那,他的手穩如泰山,再也不抖了,抬起來,咕嘟一口悶了,闔目享受著酒的味道。
待他重新睜開眼時,手又開始抖起來。
顧餘生把酒葫蘆往酒杯送了送。
方秋涼抬頭,看了顧餘生一眼,沒有開口。
直到酒杯再滿,他才從腰間摸出一個藍色的小布袋,從裡面摸出幾顆炒豆。
“來一顆?”
方秋涼認真的對顧餘生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