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抹了把臉,雙手撐地爬起來,緊接著又撲通一聲滑倒了。
小廝沒數老國公爺究竟滑了多少跤,他能感覺到老國公爺身上的狼狽與急切。
這個守護了大周河山半輩子的男人,這個彷彿能一輩子征戰沙場的將軍。
這一刻,忽然就有了老人的蹣跚與佝僂。
老侯爺剛喝完藥。
符郎中給他把了脈,量了血壓,說恢復得不錯,再過日就能下床走走。
哐啷!
門被大力撞開,一個滿是泥漿與雨水的男人闖了進來。
他身材比尋常男子魁梧高大,兼之又一身匪霸煞氣,愣是把符郎中手裡的聽診器都嚇掉了!
老侯爺很鎮定。
他老謀深算地看了秦滄闌一眼,對符郎中道:“你先回屋歇會兒。”
符郎中看著凶神惡煞的秦滄闌,結結巴巴:“這、這真的沒事嗎?”
這個人看起來好凶啊!
“沒事,去吧。”老侯爺說。
符郎中只能去了,可他真的很擔心老侯爺,他沒回房,而是冒雨去了蘇陌的院子。
老侯爺又對小泉子道:“布巾。”
秦滄闌氣喘吁吁道:“不必了!”
老侯爺於是道:“你退下。”
小泉子也出去了。
屋子裡只剩下二人。
二人年少相識,至今已有數十載。
他們親眼看著彼此從青澀的少年,蛻變成獨當一面的沙場老將。
他們見證過彼此的風光,體會過彼此的艱難。
他們看著對方一點點垂垂老去,驀然回首,年華已逝。
也針鋒相對過,也各自為政過。
可不論如何,只要他們還能喘氣,便始終都有一個共同的的羈絆——蘇華音。
老侯爺開口道:“你這麼著急來見我,是見到那孩子了吧?”
武將不像文臣那般玩弄心計,並不代表他們沒腦子。
若當真沒半點兒城府,僅憑一點蠻力,是無法領兵打仗的。
“你把人帶來京城的?”
秦滄闌問過蘇承了,他們是哪裡人、為何來了京城。
老侯爺不覺著有何可隱瞞的。
“是我。”他說。
秦滄闌皺眉道:“蘇朔你幾個意思?找兩個與秦徹與華音相似的人……你到底想做什麼!”
老侯爺淡淡地看著他:“秦滄闌,真的只是相似嗎?我見他們的第一眼,都能看出華音的影子,你當真看不出來?”
秦滄闌拔高了音量:“所以我才問你究竟想做什麼!”
老侯爺道:“秦滄闌,那孩子是你和華音的骨肉。”
他口中的孩子指的是蘇承。
不論蘇承是不是已為人父,在他們眼中,都始終是當年那個孩子。
“祖父。”
蘇陌的聲音出現在門外。
老侯爺看了秦滄闌一眼,秦滄闌揹著光,整張臉籠罩在暗影之下,只能聽見他身上的雨水吧嗒吧嗒滴在地上。
“進來。”老侯爺說。
蘇陌推開房門,狂風夾雜著大雨強勢灌入,蘇陌的衣衫也溼了,鬢角的髮絲黏膩地貼在他年輕俊美的面龐上。
當符郎中去找他,告訴他府上來了一位兇悍可怕的不速之客時,蘇陌也差不多猜到了。
事情的進展與預料中的不大一樣,不知是哪一步加速了程序,總之,比一開始的計劃快上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