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恆霜伸手摸了摸杜恆雪的髮髻,看見那些枯黃分叉的髮梢,心裡很是憐惜,低聲道:“雪兒,今兒的事,我已經聽知數說了。”
杜恆雪垂下頭,蒼白的臉色映著傍晚的暮光,有股說不出的脆弱和動人,如同上好的琉璃,好看卻易碎。
杜恆霜心裡一直有疑問,此時便問了出來:“雪兒,你出嫁的時候,姐姐正好也遭了難,沒有來得及給你送嫁。你跟姐姐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們孫家如何敢這樣待你?難道不怕娘知道了,活埋了他們孫家上上下下?還有許大人,他如何能夠坐視孫家虐待於你?”
杜恆雪的頭垂得更低。不過姐姐既然這一次問起來,她不敢再不說話。況且,那孫家,也不值得她再為他們說好話了。
杜恆雪默然片刻,聲音雖小,卻吐字清楚,將她這一年來在孫家的遭遇說了出來。
“……姐姐,這些事,我從來沒有跟孃親和爹爹提過。他們不知道孫家的這些事。”說著,又急切地解釋道:“姐姐,是他們來求親的,不是我一定要死皮賴臉嫁給他們。是大爺……孫耀祖幾次三番託知書傳話,要跟我見面。我雖然覺得不好,但是架不住盛情,而且……而且……,我也有錯。姐姐,我喜歡聽孫耀祖說話,他那時候待我真好。每一句都說到我的心坎上……”杜恆雪抬起頭,臉上帶著夢幻般的神情,憶起了跟孫耀祖的往事。
“你未定親的時候,就跟孫耀祖私下裡見過面了?”杜恆霜心裡一沉,有些著惱,“還是知書慫恿你的?娘知不知道?”
杜恆雪忙搖頭,“娘不知道。我從來沒有跟娘說過,若是娘知道知書在裡面摻和,管保把她打死。”
杜恆霜冷笑道:“打死還好了。打死了,你就不會遭這份罪了。”
杜恆雪卻又白了臉,悽然道:“姐姐,你不知道,就算沒有知書,我也會嫁給孫耀祖。”
“這是為何?難道你真的心悅他?”杜恆霜有些擔心。如果雪兒一顆心就是在孫耀祖那個慫貨身上,她該怎麼辦?
杜恆雪搖搖頭,“我那時候雖然覺得他很好,但是也沒有非他不嫁。如果娘不讓我嫁,我是不會嫁的。”
“那你怎麼還是嫁了?”
杜恆雪抿了抿唇,“是我嫁到孫家半年之後,才偶爾一次,聽孫耀祖喝醉了酒說過,說是爹爹專門上他們的門,求婆母上門提親的。——有爹爹堅持,我不嫁也得嫁。”
杜恆霜知道,杜恆雪一向把許紹叫“爹”。如果她們的爹杜先誠確實死了,杜恆霜也就算了,任憑杜恆雪亂叫。但是現在她知道自己和雪兒的爹爹還活著,再聽杜恆雪將許紹叫“爹”,就覺得分外彆扭,終於忍不住出言糾正她:“許大人,不是我們的親爹。你最多叫他父親就可以了。不要再叫他‘爹’。”
杜恆雪苦笑一下,對杜恆霜道:“姐姐,我是習慣了,一時沒有改過了。其實我也不想叫他父親。”說著,又對杜恆霜滿懷崇拜地道:“還是姐姐你見事明瞭,從小就叫他‘許大人’,從來不叫他父親、或者爹爹。是我糊塗,人家並不是真心疼愛我,我還上趕著叫他‘爹’。”
一時悲從中來,又撲到杜恆霜懷裡哭起來,一邊哭一邊道:“姐姐,姐姐,我真的好想有爹爹,一個很厲害的爹爹,在別人欺侮我們的時候,可以站出來保護我們,不讓姐姐受氣,也不讓我受羞辱……”
幼年失牯,孃親改嫁,寄人籬下的苦,只有嘗過的人才知道其中的滋味兒。
杜恆霜也忍不住紅了眼圈,緊緊抱著杜恆雪在懷裡,連聲道:“雪兒,雪兒,別傷心,我們有爹爹,有爹爹的。我們的爹爹沒有死……”
杜恆雪猛地抬起頭,眼裡還帶著盈盈的淚水,問道:“姐姐,你不騙我?爹爹真的沒有死?他真的還活著?是我們的親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