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恆霜怔怔地站起身,喃喃地道:“是到了要走的時候了。我要回去。我的孩子今年……”她想了想,自己生病離開長安的時候,兩個孩子剛剛滿了週歲。她在蕭家的田莊養了一年的病,快要走的時候,被人襲莊追殺。也就是說,她到安子常的田莊的時候,兩個孩子是兩歲。如今,這位中年女子說她在這裡已經一年了,那就是說,她的兩個孩子已經三歲了,而自己,也有十九歲了。
三歲的孩子,已經逐漸開始記事了吧?
杜恆霜記得諸素素跟她說過,小孩子小時候誰帶其實並不重要,反正他們不記得那麼小的時候的事。
但是從三、四歲開始,就能慢慢記事了。
這時候如果不能跟孩子在一起,以後確實很難彌補。
沒爹的苦,她自小已經吃夠了。現在她的孩子,卻要開始承受沒爹沒孃的苦,比自己和士及小時候還要可憐。
杜恆霜心裡一陣刺痛。
“你自己想明白,什麼是你最重要的東西。等你想明白了,你就能出去了。”那中年女子說著,伸手拍了拍杜恆霜懷裡的小白狐,“小白,乖乖跟著杜大小姐,等我以後來接你。”很快,那中年女子的身形在杜恆霜眼前冉冉消失。
杜恆霜站在湖邊,看著四周晦暗的天色,再抬頭看了看身旁的木樨樹,自言自語地道:“等明日這裡開滿金黃色木樨花的時候,我肯定就能出去了。”
那小白狐在杜恆霜裡睜開一隻眼睛,瞥了一眼面前的木樨樹,不屑地聳了聳小鼻子,身子拱了拱,往杜恆霜懷裡鑽進去,只留一條雪白的長尾巴在身後甩了甩。
杜恆霜慢慢在湖邊坐下來,靠在那座椅模樣的大石頭上,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
不知睡了多久,杜恆霜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面前已經是天光大亮。
懷裡的小白狐就像一個火爐子,讓她第一次覺得這裡的黑夜是溫暖的。
在這之前,她一個人在這裡渡過的漫漫長夜,每一天都冰寒刺骨。
昨夜她卻是很好地睡了一覺,因為不再覺得寒冷和孤獨。
杜恆霜低下頭,輕輕撫了撫小白狐的腦袋。
一股輕癢從小白狐的頭一直鑽入它的心底。
小白狐忍不住翻個身,在杜恆霜懷裡四腳朝天,露出雪白肉粉的小肚皮,讓杜恆霜繼續給它撓撓。
杜恆霜失笑,輕聲道:“你是狐,又不是狗!”
小白狐咧開嘴,狡黠地睜開一隻眼睛,同時伸出小爪子,往他們面前的木樨樹指了指。
杜恆霜的視線順著小白狐的爪子往上看。
她的眼裡一下子盈滿淚花。
只見那棵四季長青的木樨樹,居然開滿了金黃色的木樨花!
一叢叢細小的花朵擠在一起,開得一嘟嚕一嘟嚕滿樹都是,將以前的綠葉蓋得嚴嚴實實,壓得樹枝一根根往下垂,似乎不堪重負。滿樹繁花,不見綠葉。還有木樨花特有的香味,一縷一縷從木樨花樹上飄散下來,在這無邊無際的曠野上盪盪悠悠。
杜恆霜站了起來,伸出手,往那株被壓得最低的樹枝上夠過去,輕輕摘下一朵金黃色的木樨,插在自己鬢邊。
抱了抱小白狐,杜恆霜低頭對它笑道:“我要回去了,你想自己留下來嗎?”
小白狐抬頭看著她。
不知怎地,杜恆霜總覺得小白狐在對她笑。
是到該回去的時候了。
杜恆霜回頭再次看了一眼這裡的湖水、曠野和木樨樹,靜靜地揮手道別。
平哥兒、安姐兒,娘回來了。娘以後再也不離開你們。沒有爹不要緊,娘會好好照顧你們。
杜恆霜默默想著自己的兩個孩子,緊緊地閉上眼,沉入無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