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士及愕然。難道杜先誠的訊息是錯的?可是杜恆霜跟他說過,杜先誠前不久來到洛陽,還藉故見了楊氏一面,她應該就住在這裡啊?
“這位小師父,我能不能問一問,這位楊老夫人,到底是怎麼說的?”蕭士及微笑著看著這位小尼姑,彬彬有禮地問道。
那小尼姑被蕭士及的笑容晃花了眼睛,一股腦兒把楊氏的情況全賣了,“……我覺得她就是在賭氣啊。我聽我師父說過,楊老孃是這洛陽蕭家老太爺的填房,因跟繼子不合,被趕出來,一個人住在我們庵裡。頭些年,蕭家一直送供奉過來供養她的,絕對不會有錯。我不知道她為什麼不想見您啊……”
蕭士及放了心。這個楊氏,肯定是他的繼太祖母沒錯的。
既然她不想見他,蕭士及心裡一動,又笑著道:“這位小師父,能不能麻煩你幫我們再跑一趟,就說,長安蕭祥生的長子,如今已經是六品官,想來接她去長安享福的。——這樣說,她肯定就會見我了。”一邊說,一邊對自己的親隨使了個眼色。
那親隨十分識相,笑著從褡褳裡拿出一吊錢,塞到那小尼姑手裡,“麻煩小師父跑兩趟,這是一點香火錢,還望小師父笑納。”
沒料到那小尼姑十分守規矩,忙擺手道:“施主想佈施是好的,不用單獨給我,可以送到庵裡的功德箱裡,有師叔會為施主寫上姓名,掛在佛前供奉。”
那親隨有些尷尬,訕訕笑著跟著那小尼姑進去,將那一吊錢放入功德箱內,然後編了個假名字讓一箇中年尼姑寫下來。
那小尼姑就對那中年尼姑道:“師叔,他們是楊老孃的親戚,想見楊老孃一面。”
那中年尼姑留神瞅了瞅蕭士及和他的親隨,道:“請兩位到前面隨喜,讓慧忍幫你們去傳話吧。”
那小尼姑法名慧忍,聞言忙又去楊老孃的禪房,道:“楊老孃,你的親戚說,他如今是六品官了,有心要接你去長安享福呢。”
楊氏一怔,過了許久方道:“蕭家有人做官了,倒是一件大喜事,可惜他太祖父看不到這一天。”說著,還是擺擺手,“讓他回去吧。我在這裡吃得好,住得好,不想跟他們回長安。再說,他們跟我實沒有關係。說是親戚,不過是人家客氣而已。”說著,又低頭去撥火盆裡的木炭,右手抬起袖子,順手往額頭擦了擦,將眼角流出的一滴淚擦了去。
那小尼姑更加不解,問道:“楊老孃,這庵裡哪裡比得上做官人家?你在這裡這麼多年,要自己耕田種菜,還要織布繡花,每天從早忙到晚,才能吃一頓飽飯,你為何不肯跟他們回去?”
楊氏低著頭,悶悶地道:“慧忍小師父,你也知道,我只是他們蕭家老太爺的填房。我命不好,一生無兒無女。沒有親生子女,哪裡有人真的願意孝順我?再說,我也曾經被自己的繼子趕出家門。永慈庵給了我一個落腳的地方,讓我能夠活下來,我已經很感激了。我自食其力,在這裡自做自吃,不用看人臉色,也不會佔別人的便宜,就算一天只能吃一頓飽飯,我心裡都痛快。”還是執意不肯見蕭士及。
小尼姑聽了很是悵然,在門口愣愣地站了一會兒,一轉身,卻看見剛才那兩個年輕人站在她身後,忍不住用手抹了一把臉,發現臉上全是淚水,忙捂著臉,有些不好意思。
蕭士及衝她點點頭。
小尼姑想要說話,蕭士及對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小尼姑忙捂住嘴,退到一旁。
蕭士及站在楊氏的禪房門口,想起剛才無意中聽見楊氏的話,心裡極是感慨。
這一次,他應該沒有找錯人吧……
楊氏若是一聽他是六品官,就忙不迭地跑來討好他,他可能還是會猶豫下去,不知道該不該把她接到柱國侯府去制衡自己的孃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