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很肥很大了,它總喜歡眯著眼睛笑著看著我,眼睛明澈而潔淨。
我推門而入。
眼前是橘貓的屍體。
一瞬間,我彷彿墜入冰窟,手腳冰涼。
我瘋了似的尋找父親,找到了他的日記本。
【12月7日:兒子,你今天回家了嗎?】
【12月12日:兒子,學校告訴我你被關起來了。都怪爸爸不夠強大,沒辦法把你撈出來。雖然不知道你做了什麼,但你做得一定沒錯,爸爸相信你,爸爸等你回來。】
【6月13日:今天去收拾你的房間,看著你的文具,爸爸心裡好難過啊。在你的床上躺了一會,醒來時身邊暖暖的,還以為你回來了,轉頭一看,原來是窗外的陽光。原來都已經夏天了。】
【7月1日:爸爸很想你,今夜夢裡,擁抱爸爸一下吧。】
【9月21日:奶奶的病越來越嚴重了,爸爸得帶她去很遠的地方看醫生,如果你回家,不要怪爸爸沒能迎接你,爸爸衷心希望你們都能好好的。】
【11月29日:爸爸今天回來拿東西。奶奶已經不記得爸爸了,卻還記得你的名字,她在床上總叫著“文笙”、“文笙”,醫生說,如果你能去看看她,她也許還能想起什麼。你的貓最近也病得很重,但爸爸實在沒有錢了……】
……
我將日記本緊緊抱在懷裡,心裡堵得厲害。
我試圖撥通母親的電話,咆孝地告訴她——你到底在哪裡,你為什麼不肯回家看我們一眼。但我連她的電話號碼都沒有。
我埋了橘貓。
一個人,拿著鏟子埋了它。它的身體真的很胖啊,像土地下的一個橘色大面包,看著挺滑稽的。
我看著,卻笑不出來。
我望著自己手臂上的青紫傷痕,摸著自己嘴邊的裂口和巴掌印,望著自己如蘆葦杆般的四肢,站在梧桐樹下,我什麼都笑不出來。
橘貓沒有了生氣,散發著惡臭,它的眼睛再也無法折射出我的悲傷,這令我感到困惑而憤怒——為什麼連你也變成了這個樣子?為什麼連你也活不下來?
但我只能默默地填土,把它最愛吃的貓糧放在地上,呆坐了很久。然後,我撥通了電話,詢問那個女學生過的怎麼樣了。
她是我救下的人,如果她的人生順遂,我的努力也有了價值。
同學告訴我,後來她遭受了數不清的冷眼,鄰居對她指指點點,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說她以後已經髒了。人們拍下了她那天衣衫不整的樣子,隨著事件的發酵在網際網路瘋傳,她的資訊都被爆了出來。後來,一天夜裡,她跳下了湖裡。
我緩緩放下了電話。
無與倫比的痛苦與麻木感,如同毒蛇攀附上了我的嵴背。我突然感到,我好像從出生時就一直都沉溺在深海里,一點一點下墜,從來沒有浮起過。
我將鏟子砸向自己的手,看著鮮血流出來,我心中竟然感到了快意,但這快意更令我悲傷。
我到底拯救了什麼?
我何以動搖這根深蒂固的黑暗?
我第一次感覺到,這個世界終於打敗了我一次。但我在梧桐樹下坐了很久,直到夕陽西下,還是決定一如既往,血還沒涼。
在那之後,我繼續讀書,上了高中。
直到十九歲那年——
“嘩啦!”
彷彿什麼驟然破裂的聲音,記憶結束,蘇明安的眼前一晃,他再度回到了窄小的室內,鏡中的自己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他捂住自己狂跳的心臟,手指一點一點縮緊。
“蘇文笙。”
蘇明安低聲說。
他設想過這個身份千百次——他曾想過蘇文笙是一個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