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女孩側過頭,一雙澄澈的大眼睛,注視著他—— “如果說,那名垂死的老人,聽見了雪峰,海水,森林與海鷗。” “明安。” “……你的琴聲裡,我聽見了火。” …… “嘭!” 房門突然大開。 或許,它是被人一腳踹開的,或許,它是被人拿鑰匙開啟的,但這些都無所謂,只是這場夢中最不重要的一環細節。 最直觀的,是那一抹又一抹浮動的暗色身影,闖入了這片光明之中,擋在了他的身前,擋住了午後燦爛的陽光。 他的手還懸停在琴鍵上,身子就被人一把拉了下來。 面前的鋼琴被人拆解,搬走。有人拉著他的身子遠離了那間光輝燦爛的琴房,有安撫式的語聲在告訴他—— 【孩子,你是叫蘇明安對吧,】 【鋼琴我們先搬走了,你的父親需要這筆費用。】 …… 畫面漸漸淡去,陰影緩緩交疊。 耳邊傳來細碎的語聲。 這些聲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似乎是一群人在閒談。 這些聲音,他在年少時,都聽見過。 【icu(重症監護室)一天八千多塊錢,這個家庭根本負擔不起啊……】這是個男聲。 【這父親明明是見義勇為,在車前救了個小女娃而重傷,怎麼會沒錢治傷,好人沒好報呢?】這是個小護士的聲音。 【造孽哦,那個開卡車的司機是個酒鬼,撞了人肇事逃逸,逃到河邊跌死了,家裡也沒點財產,沒車沒房沒老婆,屁都拿不出來一個。 那被救的小女孩家裡呢,窮得叮噹響,也沒錢。你說現在這沒錢啊……這說什麼也不好辦。肇事者和被救者都拿不出來半個子,這人命現在和金錢就是等價的,靠一天幾千塊錢吊命呢。】這是個婦女的聲音。 【是啊,這屬於自陷風險,男人在救人時,有認識和行為能力明白他在做什麼,也意識到會有什麼後果,所以補償也就這麼多,錢不夠治就沒轍……】男聲說。 【這年頭,真是好人沒好報,救人還要給自己救死了。】另一個男聲有些感慨地說。 【哪不講呢?我看這家人也可憐,奶奶早些年癌症死了,爺爺找不到人,媽媽呢,還算個知名人物,會彈琴,前幾年去世界各地巡迴演奏,闊綽過一些年,結果突然就瘋了。 這精神病啊,都知道,治療起來又貴又麻煩,看病砸了一堆錢……家裡就靠男人一個人撐著,日子越過越落魄。現在這男人因為救個人,就被抬進icu了,怕是變賣家產都撐不了多久咯。】那個大嗓門婦女唉聲嘆氣。 【剛剛我才看見有人去賣他們家鋼琴了,那鋼琴老大一臺呢,據說還是世界名牌,幾萬塊!能讓這家男人再撐幾天吧。】男聲說。 【icu的費用……幾萬幾萬吊著命呢,也就幾天而已……如果一直救不回來,十幾天,幾十天呢?那這家都給拆光了?】 【就是苦了孩子。】小護士說。 【那孩子鋼琴也彈得挺好的,我聽有老師誇他呢,可惜鋼琴都被搬走了,以後大概也沒錢再上課了,講不定還會成沒爹沒媽的孩子,造孽喲……】 【是啊,這父親救什麼人啊,也不想想家裡孩子,家裡就他一個頂樑柱,救個人把家裡拖垮了,孩子將來怎麼辦……】 【沒錢啊……家底耗不起,一天幾千幾千的耗,還不知道能不能救回來……】 【盡人事,聽天命吧。】 【唉……】 【……】 他靠著牆壁,閉上眼睛。 白色的光輝卻透過他的雙眼,撫摸著他的臉龐。 他睜開眼,看見光芒灑落下,一張如同天使翅膀般,格外潔淨的白色床鋪。 空氣中細碎的絮狀物,緩緩漂浮在他的眼前,那是天使灑落的柔軟羽毛。 一切都是潔白的,被子,繃帶,藥片,儀器……它們共同化作了一道天堂之門,每一道痕跡都無比刺眼。 他握住了一隻從白色中透出來的,一隻滿是突出血管的,暈著一層青黑的手。 一根根針刺穿了那隻青黑的大手,淤血在繃著皮肉的手背上凝而不散,這是過度吊水和抽血帶來的痕跡。 數不盡的管子插進床上的男人身體裡,它們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