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勐獸——你從來沒有考慮過,我可能對你沒有壞心。”
“我當然考慮過。”蘇明安柔聲道:“你自己親手掐碎了我的考慮。”
“是神明告訴我,這麼做才是對的。我並不知道怎樣做會傷害你。”霖光說。
“被人驅使的勐獸。”蘇明安說:“就不是勐獸了嗎?”
他攏了攏五指,掌心的玻璃傷仍在流血。
“造成過的傷口,你把它縫補了。”蘇明安又拔高了語調:“就等於從沒造成過傷害嗎?”
霖光的表情出現了裂痕。
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用一種無光的眼神看向蘇明安,好像在祈求蘇明安不要繼續說了。
不要……繼續說了。
求求你。
“你若真是呂樹……”蘇明安高聲道,他握緊了拳,忘記了傷口還在流血,尾音像刀子般銳利:
“——四十年來做過那些事情,你還能是呂樹嗎?”
人之所以為人,是他們彼此之間的社會關係聯結而成。當這種社會關係、經驗都不在了,那這個人便不能再是社會關係上的那個人了。
這一瞬間,
霖光身上緊繃著的一根弦,隨著他崩裂的表情而斷了。
……
【我像神明般俯視這人世間,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像陰溝裡的老鼠一樣卑微。】
【我從前不明白“朋友”是什麼意思,“孤獨”是什麼,能感知到的只有絕望和麻木。好不容易,我能覺察到一點點快樂,我想將它留下。】
【但為什麼……】
【做不到?】
……
“好。”
這一刻,霖光的語聲反而很靜。他站在原地,像一棵孤單的樹。
他慘白的臉上浮現慘澹的笑容,好像一棵不堪重負終於斷裂的朽木。
“還是呂樹。”
“還是……呂樹。”
他的手指抵著左胸口,撕開了那裡的繃帶,接著,他的手指貼近那裡的面板,指甲嵌入,竟然開始撕裂自己左胸口的面板。血流順著指甲滲透進了指甲縫中,流在他的手指之間。
蘇明安看著這一幕,愈發覺得霖光舉動荒謬,他一步一步向右平移,低聲喚著“穆隊”。
眼前的文字閃爍,似乎是穆隊的回應,但由於交疊而來的幻視與幻聽,蘇明安看不清。
一波又一波,過於強烈的情緒共鳴壓過了他的全部感官,好像有一個穿著漢服的身影,靜默地停留於雨中,撐著油紙傘。
血花在水泊中蔓延,那漢服的身影微微動了,昂著頭,不知在看向何方。
【還有意義嗎?】
【你可千萬別放棄。】
【被開槍了也好,被刀劍捅穿了也好,被推下火車也好,被火焰焚燒也好。】
【被人誤解也好,被人痛恨也好。】
【你可千萬別放棄。】
……
連綿不絕的幻視中,蘇明安甚至看到了——昏黃的燈光下,一個白髮的身影站在室內。他將幹了油墨的對聯放進了旅行揹包;將一幅幅笛譜整理好;將寫了日記的銀杏葉按照年份排序,一張張鎖入櫃子;將針腳細密地藏好,繞出一個叮噹作響的絡子結。
“你看,下一次旅行,我會去找你。這是我打算送給你的笛子。”
白髮青年整理到一半,捧著一支笛子,對著空氣自言自語,表情中有一種溫暖的滿足。
好像空氣中真的有一個朋友,平日裡在與他交流,時刻關心著他。
但實際上,
誰也沒有。
隨後,這一切化作了一場大火,將一切滿足都焚燒殆盡。大火之中,只有縱火的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