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了兜帽的遮掩,蘇明安看見,她的脖頸處,有著一塊留痕的燒傷,這應該是很多年前的燒傷。
茜伯爾靠在樹下,手上抱著一把獵槍,她在望著他,表情很平靜。
他還沒有對她解釋凱爾納惜的事,還沒有來得及跟她說,他不是想拋棄她,等到她現在回來,他還會和她延續契約。
但茜伯爾也沒問,只是站在那裡,神情裡沒有被背叛的憤怒,沒有被欺騙的怒火,只是死水一般的平靜,像是早已接受了一切,像是無論他做什麼,她都能接受。
樹蔭的陰影灑在她的臉上,她的手臂上有著隱隱的血跡,她的聲音很輕,也很快,沒有等他開口,便說著:
“……不用解釋。”她說:“沒關係,我習慣了。”
被第一次背叛,會悲傷,會難過。
被第二次背叛,會憤怒,會不甘,會想要報復。
被第三次背叛,便開始自我懷疑,想著是不是自己哪裡有問題。
直至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
茜伯爾數不清,她已經遭受了多少次欺騙和背叛。
有的是來自她的親哥哥和其他親人,因為信仰和血緣,而有的是那些不認識的人,為了利益和勝利。起初,她會難過,會自怨自艾,會想要迎頭奮起,會想要像野狼一樣不顧一切地復仇,但很快,隨著次數的增多,她的心態已經越來越平和。
苦痛,傷痕,還未癒合的,過去的疤,無論是滲著血的,還是結了痂的,現在看到再一次發生,只會匯成淡淡一句。
【我習慣了】。
所以,剛從淨化艙返回的她只是抱著一把獵槍,站在原地,不去質問什麼。
“你回來了。”蘇明安伸出手:“契約延續吧。”
他並沒有說多餘的話。
因為茜伯爾的好感度其實並沒有降低。
她的要求,已經到了一種很低的水準,只要他還和她一起同行,她就不會因此覺得這是拋棄。
茜伯爾手,搭上了他的手,白光一閃後,契約延續。
蘇明安不知道凱爾納惜去了哪,也許是已經去找新的冒險者了,畢竟他們的約定只到今早。如果想要免費續杯,她得儘快行動。
“你剛剛說的,詛咒傳遞是什麼?”蘇明安問。
“一種……我們當地人延緩詛咒的方法。”茜伯爾說:“除了隔段時間去淨化艙之外,血親之間,可以透過這種接觸後頸處的方法,將自己的詛咒傳到別人身上,從而降低自己的詛咒濃度。當然,這樣一來,被傳者的詛咒濃度會上升,仍然不能實際解決問題。”
她看了眼那個傻大個男人。即使把手搭到了母親身上,他也依然樂呵呵的,很顯然,他未長全的心智,還不能理解這是在做什麼。
這位老婦人,應該是以“玩遊戲”為藉口,才讓他把手搭上去的吧。
“這種行為……也根本治標不治本。”茜伯爾說:“受制於體質等各方面的因素,人們的詛咒爆發時間有早有晚。有的人年幼就會爆發而死,而有的人一輩子都不會爆發。
而這個老奶奶……即使她現在看上去還很安全,這麼一折騰,不光她的兒子逃脫不了爆發的命運,她自己的死期也會提前。
她兒子……已經瀕臨爆發,沒救了。她這樣做,也不過就是用她的幾年時間,換他的幾個月時間而已。”
在說這段話時,茜伯爾的語氣很平靜。
她並不為此表示憐憫和同情,也不為這裡的人們命運感到憤慨和悲傷,她像是已經見慣了這一切,心境不會再因世事變遷而動搖。
簡直……冷漠得如同一個旁觀一切的神明。
蘇明安已經看明白,之前她的恐懼、膽怯、逃避,全都是裝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