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華宮。
今天的陽光正好,宮裡的石榴花開得特別的旺盛。
深一叢淺一叢,簡直要把所有人的視線都迷進去。
年輕的宮女們在狹窄的宮道上來來往往,不時把視線停留在樹叢下。
她們想看的並不是石榴花,而是石榴花下一頭銀絲的男子。
哪怕她們已經知道他的真實年紀,還是忍不住心動。
宮裡的老人輕聲呵斥著年輕的宮女兒們,但她們也忍不住把視線投到石榴花上,她們期望來年石榴花開的時候,就能夠被放出宮去,與家人團聚。
樹蔭下,光華璀璨的男子斜靠在躺椅上,纖長的睫毛輕顫著,細細密密的光映照到他的臉上,消磨了時光感。年幼的皇太女靜靜趴伏在自己皇父的膝頭,也睡了過去。
如果是宮裡的老女官還在的話,就會發現皇太女的眉眼和當初的帝王毫無差別。
“卿和,我大概是不行了。”女子皺紋遍生,手也乾枯得像瘦弱的雞爪,完全沒有美感可言。
男子給她遞了杯參茶,輕輕地按壓著她的太陽穴,“皇上,您就不要多想了。”
但他心裡也深深地知道,女子說的話是真的。
她近來衰老之象愈益。怕是要不大好了。
“我們去遊湖吧。去東陽湖。好久沒去了。”
男子很擔心女子的身體能不能吃得消。但始終拗不過女子眼中的堅持。他們在宮中侍衛的層層保護下去了東陽湖。
近些年來,東陽湖是被擴充套件得更加寬闊了。一望無際的湖面上水跡鱗巡,光影婆娑,因為兩人的到來,其他大型的遊船都被清理到了兩岸。
遊船的桌几上,擺放著的是一份雪白的杏仁露。
他很清楚地記得,這是她最喜歡吃的東西。
可女子的年紀到底大了,這種甜點對她來說克化不易,已經不適合了。
他伸出手,又收回了手。
溫阮凝視著這個陪伴了自己一生的男人,這一生他都默默在自己背後支援著自己。
他有想法,有能力,他完全可以走得更高的。
“你想不想真實體驗一下權利的滋味。”溫阮笑著撫摸孟閱還光滑著的面板。
上天真是不公平啊。她已蒼顏鶴髮如老人,他呢,去除了一頭銀絲,卻是一個男人最好的時候。
孟閱更貼近了些,方便她動作。
“東齋和迷齋的權利未必沒你大。”他知道溫阮打的是什麼主意。
無非是自己百年之後,把這帝位傳給自己。
可他不稀罕。
他稀罕的是她好好活著,陪伴在自己身邊。
“我有個問題,想問很久了,我現在可以問了嗎?”
“你問吧。”孟閱到底還是給溫阮舀了一勺杏仁露。
“那時候,你為什麼要非我不嫁呀。”許是想到往事,溫阮臉上浮起了一層紅暈,增添了許多氣色。
孟閱卻清楚知道,這是迴光返照了。
問他當初為什麼非卿不嫁啊。這可說來話長了。
“你想得起小時候遇到過的一個滿臉烏青的少年嗎?”
溫阮把視線眺望到遠方,回想往事,生命中好像出現過這樣的一個人的。
“是不是那個瘦瘦小小,被王家公子欺負而不敢還手的孩子啊。我記得當時他的整張臉被王家公子打得烏青。你不會說,那個小男孩是你吧?”難道這是個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只得以身相許的故事?溫阮想到這裡,有意思地笑了。
可是她怎麼猶記得那個男孩子被打死了呢?
“沒有,怎麼會呢。那是我的親哥哥。”溫阮本來漫不經心地,這才瞪大了眼睛,坐直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