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方擠到攤子跟前的時候,不知是誰推搡了一下,襄荷整個兒被推了出去,小身子骨碌碌轉了兩圈,正正好轉到攤子跟前。
襄荷抬頭,就看到攤子後端坐的,一身墨色衣衫的人影。
青絲如瀑,眉如畫嫵,唇齒似呷春風,微微一吐,便到了百花深處。
襄荷只覺眼前花都開了。
☆、第26章 平生恨
襄荷終於明白了什麼叫做貌比花嬌。
恍惚間好像前世第一次去牡丹園,終於親眼得見那傳說中的天香國色,才體會到那是怎樣一種驚心動魄,從此才知道何謂絕色傾城。
再不是別人口中的絕色,而是眼見的真實。
“萬安,攤前可是有人?”
耳邊忽聽到一道略帶沙啞的聲音,像是粗糲的磨砂紙互相摩挲,雖然聲音低沉,但卻不免有些刺耳。
襄荷瞪大了眼。
這聲音分明就是從眼前那少年口中發出。他身姿筆直,並沒有望向她所在的位置,只是眉頭微蹙,輕聲問著身旁的老者,但即便刻意放低了聲音,卻仍舊掩飾不住殘破的嗓子。
襄荷這才看到,他眼上竟還蒙著一束白綾。腦海中突然想起張愛玲,張愛玲曾說,她平生有三恨:一恨海棠無香,二恨鰣魚有刺,三恨紅樓夢未完。
海棠重瓣疊萼,花色姝麗,惜其無香;桂花香飄十里,芬芳馥郁,型色卻無殊處。這世間,即便是草木,也不能將全部的好處都佔了,更遑論人。
萬安是個看上去約六七十歲的老者,他守在少年身旁,背微微佝僂著,正用油紙捆紮藥包,聽到少年的話望向攤前,一眼便看到那倒在地上,髮髻衣衫散亂,一臉呆愣地望著少年的小女孩。
如果此刻倒地的是個妙齡女子,他定然會蹙起眉頭,說不得還要言語譏諷一般,非得將人譏諷地面紅耳赤掩面而逃才罷休。這倒不是因為他天性刻薄,而是自從來到這鬧市擺攤,同樣的戲碼已經重演了無數次,還有許多明明身體康健,卻佯作生病來求醫的,白白浪費他家主人的時間不說,遇上歪纏不清的,還得費上好一番功夫糾纏。
如此一來,任他脾氣再好也無法再忍,再說他的脾氣向來算不上好,再加上主人的默許,他也就自然而然地扮起了黑臉。
但此刻倒地的不過是個看上去六七歲的娃娃,看樣子是被人群擠出來的。
他瞅了瞅她的臉,覺著有些面熟,但也並未多想,只是應了少年一聲,走到攤前便要扶那女孩兒起來。
萬安瘦骨嶙峋的手伸過來時,襄荷才猛地發覺自己竟看著那少年發了許久的呆,小臉登時爆紅,自個兒一骨碌爬起來,一邊拍著衣服上的沾的泥土努力讓自己儀容整齊一些,一邊朝萬安道:“謝謝爺爺,我沒事!”
她生得出色,又是六七歲正可愛的年紀,圍觀眾人見她年紀小小,卻如二八少女一般滿面緋紅,又一副小大人的樣子整理儀容,不由發出善意的訕笑,有人便不住地說謝小神醫魅力無邊,連六七歲的女娃娃都被迷倒了。
萬安見狀,風乾橘子皮一樣的老臉上也扯出一抹笑來。他摸摸襄荷頭頂,聲音並不如何溫柔,但話裡卻很是關切:“你是誰家的孩子?快去找你爹孃去罷,這處人多,小心踩踏到你。”
那聲音落在耳中稍顯尖利,彷彿掐著嗓子說話一般,與少年低沉微啞的嗓音倒是兩個極端,不過,都不怎麼好聽就是了。
襄荷看了一眼那端坐著的少年。
他似乎沒有聽到四周的嘈雜,仍舊安安穩穩地坐在攤子後,腰部以下被鋪著白布的攤子遮擋住,連眼睛也被白綾遮住,只看得到挺得筆直的上身,和一張清冷無波的面龐。
即便端坐不動,即便沒有一絲笑容,也讓人看著歡喜。就像遠處觀花,即便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