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差別地給善意提醒,提醒村民提醒神明,叫人看不清他的真實目的。和這類人做對手,是讓人頭疼的事,但藺懷生仍要始終保持警惕。
藺懷生解釋道:「『神像汙損,神明墮神』,的確如此,但我不是。」
但眾人都太沉默。隋凜神色異樣,他陷在自己的世界裡,哪怕藺懷生這時徐徐道來,他似乎也難從自己的臆想中脫離。事實上,幾個身份牌的玩家都各有所思。
目前藺懷生玩得副本還是太少,對於遊戲的機制仍然不算清楚瞭解。他不知道其他玩家的任務是否和自己一樣,只能作假設,倘若真有重疊的任務,那麼在找出罪魁禍首這一項上,陣營對抗則不再是表面上的神明信仰,而是兇手與清白者的較量。事實上,在這個副本中所謂的陣營很可能不是絕對的,玩家可以相應地變換立場、選擇隊友。真正兇手牌的玩家極有可能混淆視聽,把嫌疑轉嫁到其他玩家身上,影響眾人的判斷。
李清明追問道:「菩薩為何能夠篤定?」
只有李清明的聲音,只有李清明的目光,但彷彿不止於此,關切的、猶疑的、明顯的、隱晦的……李清明好像是一切的縮影,代替所有人來問。
所以哪怕表面上只有他一個人,但足夠把藺懷生推到眾人的對立面。
「在神像濺血之前,我不是已經被你們從中剝離了麼?」藺懷生說道。
「我的信徒在心裡已經不承認我是神明,那尊神像便不再屬於我……這樣說來,我還算陰差陽錯僥倖得救。」
李清明可以笑裡藏刀咄咄逼人,這些話術藺懷生同樣也會玩轉。
菩薩垂眸,口吻平淡,字字卻如鈍刀割肉,麻痺的人因此而醒,在後知後覺中感受到巨大的羞愧與痛苦。情感足夠牽動肉體,有的人在隱隱發顫。藺懷生環視四周,隋凜是如此,他的虔誠就已經足夠把他自己殺死,而李清明的顫抖,藺懷生辨認後發現,他是興奮。
人類的情感足夠強烈,甚至不再需要貢品和香火作為中介,神明吞吃信仰的同時也飽嘗這些情緒,藺懷生吃到了隋凜的,也吃到李清明的。
他滿心計算,也滿心虔誠。
他是人類情感最豐富與複雜的投射,以至於讓藺懷生也會沉思,自己是不是也是其中之一。
……
藺懷生自證清白後,廟內的氣氛在面上趨緩。
暴雨始終未停,他們卻不能在廟中坐以待斃。神像這一邊的線索暫時斷了,於是藺懷生與河神商議,從山林中那些化白骨後又恢復了的村民入手。幾人分成兩路,藺懷生、趙遊留在廟中,看守神像與李清明,而河神則帶著汪暘與隋凜出去搜尋。
三人走後,廟內無聲。一開始趙遊還積極與藺懷生找話題聊,但說著說著,他的聲音也漸漸消失。在極其慘烈的教訓後,所有人只能默默忍受飢餓。剩在菩薩廟裡的人再平凡不過,不必細算能撐幾天,人非聖賢,克服慾望和本能談何容易。廟外雨水固然危險,但在廟內同樣折磨,這個不大不小的空間徹底成為了圍困一群人的孤島。
即便是落難神明,但也不用受飢困之苦,此刻唯有藺懷生最好受,他的沉默更多是在思索副本的疑團。與之相比,李清明倒是真的特殊。他好像完全克服了肉身對於慾望的追求,即便臉色憔悴,但態度仍然從容。
「菩薩,可以請您幫我一個忙嗎。」
他也很大膽。
藺懷生想看他耍什麼花招,便頷首:「你說吧。」
李清明渾身都被藺懷生束縛住,他每一個動作都艱難,更不談是否能維持他一向喜潔且守規矩的習慣,但他毫不介意向藺懷生展示他的狼狽,笑吟吟的模樣彷彿欣然接受藺懷生對他的任何質疑與掌控。他與隋凜不同,但又與隋凜一樣,用各自的方式把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