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藺懷生偏和他唱反調:「是麼?我倒覺得情感真摯,精雕細琢來空無一物,那是假惺惺,是騙人的話。詩詞歌賦,情字最先。」
聞人樾盯著他看,半晌,把人從懷裡放開了。
藺懷生就是刺他一刺,解昨夜的氣,但見聞人樾收了笑容,藺懷生心裡又惴惴。小郡主心高氣傲,但是他吃聞人樾的、用聞人樾的、住聞人樾的,他心裡有傲氣,可現實裡寄人籬下什麼都沒有。
藺懷生和聞人樾鬧,很多時候聞人樾都一笑了之,好像藺懷生是他的祖宗,他供著寵著,藺懷生怎麼樣都可以。但有時,明明只是小事,藺懷生甚至是無心之言,但聞人樾卻真正生氣了。而當他變了臉色,就絕不會率先出口。
沉默難熬,藺懷生望著他、盯著他、但聞人樾冷漠得好像一具石像。越長大,小郡主越打從心底裡畏懼他的未婚夫,他漸漸明白,不是表面溫柔的人,心裡也那麼真摯。
聞人樾就像熬鷹人,他把鷹關在籠子裡,生生地熬掉他的烈性與脾氣。
藺懷生用鞋尖輕踢了下聞人樾的靴子。聞人樾沒躲,但也沒有回應。
最後,藺懷生逼自己言不由衷:「……我想你了。」
這句話幾乎是從他的唇齒間擠出來的,在前頭已經用盡了力氣,最後成聲,便那樣微不可聞。
可這好像是聞人樾的什麼關竅,他一下子冰雪消融,甚至比剛才還更加溫柔。他等到了,所以鞭子收起來,威嚇也收起來,然後給予雙倍的甜棗。他撫摸藺懷生的長髮,把那些如同藺懷生本人的調皮鬢髮整齊地挽到他耳後去。當看到藺懷生頭上帶著的是他昨日送的玉簪時,他的心情出奇得好。
「生生,你真厲害。」
但藺懷生明白,聞人樾知道他說假話,就是想看他說假話。
因為他先諷刺聞人樾沒有真情,聞人樾就用手段逼他狼狽為奸。
聞人樾笑道:「走吧。昨日答應你的事,可不能沒做到。這一行要去京郊,馬車顛簸,生生只怕得受點委屈。」
但這只是聞人樾嘴上的話。
聞人府的馬車寬敞十足,無一處不是用最好的東西,與之相比,江社雁過得實在簡樸。那會,藺懷生和江社雁是沒辦法,須得擠擠挨挨坐著,而聞人樾卻是願意與藺懷生靠近。
小矮几上有茶、有點心,角落裡還有事先給藺懷生備著的薄披風。聞人府的下人、或者說是聞人樾本人,把萬事都備細了,彷彿他們此番是去郊外遊玩。
聞人樾對藺懷生招手,言辭說是:「我想與生生捱得近些。」
眼下他們已在路上,藺懷生若是不聽聞人樾的話,聞人樾恐怕真做得出令馬車立刻掉頭的事。藺懷生不情願地坐過來。還是小孩子心性呢,心裡想什麼,全都在臉上。聞人樾不會不知道,但他好像只要藺懷生願意聽他的,就夠了。
聞人樾用帕子主動捻了一塊糕點遞給藺懷生,囑咐道:「這一去一返,馬車需行一個多時辰,先吃點東西墊肚子,等到了那再給你準備午膳。」
藺懷生點點頭。
他一心想著死去的姐姐,亟待弄清真相,因而並不責怪聞人樾行路倉促。
心裡惦記著事,等東西吃下肚子,藺懷生才嘗出來是桂花糕,而他昨天才剛吃過。他抬頭去看聞人樾,聞人樾正處理公文,他畢竟是宰輔,事務繁多,平時更不可能早早回來,今日的確破例了。
好像知道藺懷生在看他,聞人樾彎唇,雖未抬頭,但抽空還把糕點盤子往藺懷生那微微推了一些。
「你自己吃。」
這一去,的確晌午都過了。若是沒有馬車裡這些事先準備,一路不知該有多難挨。藺懷生這副身體,就是如此舒坦的馬車慢慢趕路,也有些吃不消,下車時險些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