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薩施善舉,但心卻不慈悲,否則大可將李清明的傷口治癒,他的話自然也不慈悲。
「是可以。但我為什麼要你的虔誠?隋凜也虔誠,他還忠誠,我選他不是更好?」
李清明定定地看著藺懷生,半晌後,彷彿他說了多麼不可思議的笑話,眉眼裡全是笑意。
「菩薩真的只需要一個人的愛就夠了麼?」
他曲解,偷換概念,說虔誠是愛。但虔誠怎麼不算愛。
「沒有一個人能夠獨佔神明。」
李清明說道。
「一人的愛,怎麼能夠滿足神明?」
也豢養不起神明。
……
連藺懷生與李清明之間都無話後,菩薩廟是真的壓抑而死寂,幾乎所有人都渴望自己能夠睡過去,最好一場大夢醒來,沒有暴雨沒有大河,一切天災都結束,不用想是誰終結,他們自然而然被拯救。
時間愈久,甚至都到了夜裡,可河神他們仍然沒有回來。
藺懷生心有擔憂,但還有更多人在菩薩廟,他不能輕易離開,便只能再等。
不知是深夜什麼時候,廟外的大風一陣陣地吹刮著門窗,能睡去的人渾渾噩噩,睡不著的人與飢餓抗爭,他們間或的乾嘔,但根本沒有東西可吐,到最後希冀吐出的恐怕是對於食物的渴望。
芸芸眾生,這些村民只是其中再渺小不過的縮影,他們愚昧、可憐,如一片片搖動的草芥,為了各種慾望奔波勞碌,最後永遠都在艱難求生。
他們襯神明也可悲,即便他們就在藺懷生的座下,但藺懷生幫不了他們。
明明是截然不同的世界,但藺懷生想到了自己的曾經。人類的生命轉瞬即逝,每分每秒都彌足珍貴,竭盡全力地充盈人生的每個瞬間,是藺懷生活著時的念頭,也是他喜歡這個遊戲的理由,刺激與偏激都只算其中一個部分。
「好餓……」
藺懷生聽到身後那些村民喑啞的呢喃,明白他們或許想說的不僅如此。人可悲在於受制慾望,但精彩何不在於慾望。
「神……」
「神像……」
「好餓……」
只是,呢喃的聲音越來越多。情況不對勁,藺懷生迅速回頭。
不知何時,那些村民都醒了過來。他們的目光直勾勾地盯著趙遊,貪婪、渴望地把趙遊在目光裡拆解了一遍,而趙遊倚著木箱睡得渾渾噩噩,渾然不覺危險。
「他好幸運啊……能夠見神像,能夠淋雨……」
「是不是神最愛他?」
「那我們吃了他,就會一樣得到眷顧了吧……」
第65章 泥菩薩(17)
藺懷生厲喝道:「你們想幹什麼!」
但那些人根本沒有從畸形的慾望中被清醒,他們看了看藺懷生,目光全無敬畏,而落在趙遊身上時,直白的貪婪則毫不掩飾。村民開始爬起來,飢餓腐蝕四肢,他們一開始只能手腳並用在地上爬,幾步之後才搖搖晃晃站起來。自始至終不變的,唯有他們對於趙遊的覬覦。趙遊彷彿成了他們瘋狂的執念,而慾望驅使他們向前。
只一步,菩薩凌厲的披帛把他們都打倒。人如草芥,此刻這些村民也全都毫無抵抗力氣,輕飄飄地倒,倒在地上時一聲聲沉悶的響。他們沒有醒,趙遊反而醒了。小夥子睡眼惺忪,遲鈍的表情不知是源於睡意還是飢餓,愣愣地看著眼前菩薩與村民的衝突
他不敢說話,眼神一勁求助地望向菩薩,希望菩薩能夠給他解答。但當下藺懷生實在無暇顧他這份疑惑,只對趙遊迅速道:「到我身後來。」
趙游下意識還要顧及神像,但哪裡知道自己才是身處險境的那個。
藺懷生再次催促:「別管神像,快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