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紈之小時候懂事後,還曾幻想或許自己的父親另有其人,是個蓋世英雄之類的,而匣子裡藏著有關她生父的東西,終將有一日,月娘會告訴她這個秘密。
這個匣子為長方形,沒有鑰匙孔,也沒有開口的位置,問映柳,她也不知情,這個匣子都是月娘自己收拾的。
羅紈之實在好奇月娘會在裡面放什麼東西,故而拿起來認真研究,可左試右試,這匣子嚴絲合縫,完全找不到開啟的地方。
她拿起來,四個邊都嘗試敲了敲,直到聽見很輕微地咔嚓聲,她再掰四個角,發現右邊的插銷可以略提起些許,而中間的擋板就可以往右邊挪動,左邊的插銷就可以完全提起來。
匣子開啟,羅紈之往裡面掃了一眼,發現最上面是一隻有點眼熟但是已經破舊的荷包,下面墊著一信封,看見信封那一刻,她不知道怎的,心慌了起來。
撥開荷包,先把信抽了出來。
信紙嶄新,還能聞有上面有新鮮墨汁的味道。
羅紈之頓了下,才匆匆展開信紙。
吾兒:
見信如晤。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講起,初見吾兒時,汝甚醜,皺如老婦,瘦如禿猴,我心中甚不喜。然,吾從未見過新孩,也從未為人母,心中惶惶然,又慼慼然。汝父欺吾,棄吾,而吾身份卑賤,不能抗衡,又因腹中有汝,不得另送高門。主母憎吾,吾又恨汝,若非有汝,吾焉得如此下場?
然吾兒生來善良堅韌,從會走能言起,就知心疼吾,冬會加被,夏來搖扇。
吾知汝最慕鶯娘母女,可吾實不知如何應汝之心,吾兒心中向愛,吾卻生來寡情。唯有傾囊相授,願吾兒能體會吾之苦心。世上薄情郎眾,唯有才學本事能助汝。
汝憶否,汝少時,吾院中有一樹,某年長出無根藤,藤繞樹而生,樹怏怏不樂。吾就言,汝是藤蔓,吾是樹。不知汝可憶否,彼時吾真真滿心哀怨加之汝身,可憐汝年幼不知何故,日夜惶恐,故而加倍討好於吾。吾兒,非汝之錯也。時至今日,吾為藤,汝為樹,吾兒受吾之累久已,吾苦思良久,是吾錯矣。今將伏罪,了卻此事。
吾身如殘燭,只餘豆光,若能照吾兒前路,吾心甘之。
匣中之物,盡為吾兒嫁妝。是高門之子好,是窮白書生罷,願吾兒能得真心人相伴左右。若無喜無愛,自由一生,未嘗不可。
勿哭,勿念,燒吾殘軀
() ,存一捧灰隨身,如此,也算吾與汝永相伴。
羅紈之不敢置信重新把那句“今將伏罪,了卻此事”看了幾遍。
伏罪?伏什麼罪?了什麼事?
羅紈之已經無法自行思考,只能顫聲求助:“映柳,我阿孃叫你送匣子來時說過什麼話嗎?”
映柳搖搖頭,哽咽道:“女郎,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但是我心中就是覺得很不安……”
羅紈之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手裡的信紙,滾燙的眼淚瘋湧了出來,滴落在紙上,暈開了“吾與汝”三個字,邊緣的墨跡混在了一塊,好像再也不會分開。
她沒有看匣子裡的東西,攥緊信紙,提腳往外跑,才邁出門兩步就被人緊緊抱住了腰。
“阿紈……”
羅紈之視線模糊,耳朵裡好似有無數的鳥在尖鳴,她搖著頭哭喊道:“我阿孃沒有殺人,為什麼要伏罪!”
她又有什麼錯?——
/
常康王正在家中垂釣,身後賈家主埋首作陪,垂頭喪氣。
“五娘是死得其所,只是如今謝家還沒有半點動靜,是否這事就過去了?”賈家主是想問,人何時能下葬,又不敢問得太直接,怕惹常康王不悅。
“過去?還沒完全過去呢。”常康王一甩釣竿,皺起眉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