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你要路過錦城,她非要下山來路邊等著。她會功伕力氣大,我拉不住她。”
段好見段怡不言語,忙擺著手說道,“我沒有騙你,不信你到時候寫信問小弟。”
“沒什麼信不信的,我並不是很在乎”,段怡端起茶盞喝了一口,將那茶錢放在了桌面上,然後站了起身,“若是無事,我便先走了,前頭還有許多人在等我。”
段好慌忙也起了身,她起得太急,兩眼一黑,搖晃了幾下,扶著桌角方才站穩,面色一下潮紅了起來。
段好咳嗽了兩聲,衝著段怡道,“三姐姐,等母親去世之後,我便在靜心庵剃度出家了。從前是我不懂事,做了許多不好的事情,落得今日田地,我也沒有什麼看不穿的了。”
“我本就壽元不昌,也沒有什麼安身立命的本事,從前痴心妄想嫁高門,也是想要壓過姐姐們一頭,替阿孃爭口氣。如今段家已經物是人非,沒什麼好爭的了。”
“我也不想拖著這副殘破的身子,還嫁到旁人家去任人磋磨。倒不如陪著母親走完最後一程,然後乾乾淨淨的常伴青燈古佛。”
段好說著,朝著錦城方向看了過去,她輕嘆了一口氣。
“我唯有一件事放心不下。母親故去之後,我再出了家,小弟便是一個人在這錦城了。他性子單純,從未做過一樁惡事,又最是喜歡三姐姐。”
“雖然大兄在江南,但並非一母同胞,到底隔了一層。還望姐姐到時候,能夠對小弟照拂一二,至少能夠給他說上一門親事,省得他孤苦一生。”
段怡點了點頭,“他是我承認的弟弟,這事不用你說,到時候我會派人接他去襄陽。”
如今顧杏同段好還在,段銘是一萬個不會離開錦城的。
段好得到了段怡的肯定答覆,長長的鬆了一口氣,她朝著段怡福了福身,“姐姐珍重。”
段怡點了點頭,翻身上了馬,頭也不回的朝前行去。
那身後突然傳來了一聲哭嚎,“對不起對不起!”
段怡身子一僵,回頭看了過去,先前還淡定不已,侃侃而談的顧杏,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抱著腦袋哭了起來,嘴中不停的唸叨著,“對不起對不起!”
一旁的段好,見怪不怪的起了身,朝著那茶博士遞出了一貫錢,“我阿孃舊疾犯了,勞煩小哥兒幫個忙,去請轎伕來,將我阿孃送回那山上的靜心庵。”
蜀地人多是熱心腸,茶博士聽著,忙道,“啷個用那般麻煩,店裡頭的人就能送,背起就要得。”
段怡靜靜地看著,轉過頭去,衝著穀雨道,“我們走罷。”
穀雨輕輕的嗯一聲,“回襄陽去。”
吹了個牛
段怡回到襄陽城中之時,恰逢雙搶之際,天氣炎熱得能將白貓曬成黑貓兒。
段怡吃了一大碗知路做了冰鎮綠豆湯,方才覺得自己緩過了氣來。
屋子裡煥然一新,窗上新換了適合夏日的新紗,年節時掛的喜慶床帳,這會兒亦是換了豆綠色上點綴著白玉蘭花的清新舊帳,這是段怡從前在段家墳山上用慣了的。
在窗前的銅香爐裡,燻著淡淡地草葉香,棋盤之上段怡上一回未下完的殘局還擺在上頭。
段怡踱著步子在屋中消食,拿起一枚棋子對著窗看了看,上頭刻著的段家老祖宗的名字,清晰可見。
“如今雙搶,祈大哥在莊子上忙得很。先生回了城,當火燒屁股似的,提著一罐子綠豆湯,漫山遍野的喊兒子兒子才是!”
段怡將那棋子放了下來,她孑然一身在此世間,並不排斥親眷。
只可惜姓楚的老神仙,有句話倒是沒有打誑語,她命硬且獨,能鎮壓牛鬼蛇神,自是同身為牛鬼蛇神的段家血親,沒有什麼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