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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工匠,更是沒有一個,不知曉她的。
他都不知曉,短短几年時間,段怡為何能夠做出這般多事來!
是以儘管四處都是傳言,說她荒唐不著調,可他是半句不信的。
荒唐之人,豈能心中有丘壑,亂世開太平?
他每每瞧著,都心中不是滋味,這會兒交了大印,竟像是了卻了一樁心事,好似在阿妹面前,從前那個腰桿子直直的哥哥,又回來了一般。
段怡絲毫沒有瞧出顧明睿的萬千感慨,她到處摸索了幾下,又尋了一根麻繩,將那河山印捆好了,用一根木棍子挑了起來,像那小館門前挑起的酒旗一般,直接挑在了門樑上。
然後站在門前,欣賞了片刻,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又坐了回來。
“段娘子釣魚,願者自會上鉤!”
祈郎中瞧著那顧明睿瞠目結舌的,搖了搖頭,他拄著柺杖,站了起身,“叫你聽師父的話,可沒有叫你這麼聽,在屋子裡便釣起魚來。”
“老夫的棺材板板還沒有準備好,就不杵在這裡,陪著你一道兒,吃那鴻門宴了。”
他說著,一瘸一拐的哼起了新編的小曲兒,“你有八個兒子,那又如何?我兒……”
段怡聽著嘴角抽抽,端起茶盞喝了起來。
襄陽城頗大,這兩日又新添了許多官兵,城中各處熱鬧非凡。
在城中的一角,有一處僻靜的宅院,若是段怡前來,定是會發現,便是當初她同蘇筠,來過的蔣園。府裡頭的主家,逃出城外全都被殺了個乾淨。
如今這宅院,倒像是鬼屋一般,只偶然有那偷兒光顧了。
大白天的,那園子裡,卻是站著兩個穿著黑色夜行衣的人。
其中一個戴著斗笠,背後揹著一個巨大的狼牙棒,看上去殺氣騰騰的,而另外一人,則是安安靜靜地站著一株杏花樹旁,不知道想些什麼。
他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冷冷淡淡的,可光是站在那裡,就像是一幅風景畫。
“師父,如今段怡的勝算,明顯要大於陳鶴清。鄭王已經去世多年,當年師父許下的承諾,亦是已經拿了十幾年,滿手鮮血去填。”
“如今天下大勢已變,師父目光如炬,不可能沒有瞧出來,那位殿下無才無德,乃是強弩之末,便是咱們得了河山印,取出了寶藏,那又如何?”
“他未必就能夠東山再起,重建新周。倒是不如另做打算。”
穀雨抱著雙臂,靜靜地看著眼前的人的背影,忍不住開口勸道。
“若師父想要更進一步,咱們將寶藏獻給段怡,她得了天下,您便是皇帝的父親。若師父想要退隱山林,那咱們就此銷聲匿跡,尋一處世外桃源,平安度日,亦是未嘗不可。”
“師父好不容易重新活過來……這麼多年,暗無天日的日子,還沒有過夠麼?便是那陳鶴清死了,去了地下,鄭王也挑不出任何理由,責備師父。”
段思賢沒有說話,他靜靜地看著眼前的杏花樹。
直到穀雨覺得他怕是入了定,段思賢方才淡淡地說道,“習慣了。”
風吹動了他的衣角。
年少之時,感念知遇,士為知己者死。
事到如今,一道道路已經快要走到盡頭,即便是有機會迴轉,也懶得再折騰了。
他想著,抬起頭來,手中一個銅子兒,猛地彈飛了出去,一隻灰白的鴿子,應聲落地。
段思賢彎下腰去,將那鴿子撿了起來,取下了箍在腿上的信,緩緩地展開來。
段怡那龍飛鳳舞,處處透著囂張的字,瞬間映入眼簾。
“崔子更大軍已去剿滅陳鶴清餘黨,若不快些,人死了要印何用?今日午時,我在院中表演胸口碎河山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