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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覺有負道義,幾乎不敢去看對方,衛十一郎卻一臉平靜地淡淡道:“大恩不言謝,姜兄的恩德在下銘記在心,若幸得脫難苟活,後會之日可期,先在此別過,姜兄保重。”說完鄭重其事地行了個大禮,從下人手中接過韁繩,竟是要立即上馬啟程。
姜悔聽了那不卑不亢的一番話,越發羞慚,心下感慨道:君子無終食之間違仁,造次必於是,顛沛必於是,衛十一郎不愧其俊乂之名,只可惜造化弄人,命途多舛至此!他深吸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收起憐憫的心思問道:“請恕在下多言,眼下不是回城之機,公子有何打算?”
衛琇一瞬間有些茫然,似乎根本未曾考慮過這個問題,竟不知如何作答。
姜悔便接著道:“莫如在寒舍小憩片刻”
“多謝姜兄盛情,”衛琇似乎想報之以微笑,可扯了扯嘴角,那笑意還未凝聚已散了,“得蒙賜馬已是慚愧,安敢再三叨擾?”搜查他的人此刻還未深入山中,然而遲早是要訪到此處的,他多逗留一刻姜悔等人就多一分危險。
更何況他並不需要旁人的善意,彷彿有人築起一道牆,將周遭的一切隔絕在外,無論善惡都無法觸及他,他甚至沒想過安危和生死。衛琇抬眼看了看天,似要穿過重紗般的薄雲將那九霄雲外的神祗看個分明,他們會讓他死麼?衛琇低頭一哂,他們怎麼會這般仁慈。
他是不能死的,一個衛字便像重重枷鎖,將他牢牢禁錮在這人世間,他唯有揹負著千鈞重擔踽踽獨行。
姜悔也知留下他有節外生枝之虞,悻悻地行禮道:“既如此,公子千萬珍重。”
衛十一郎跨上馬,正要走,卻有一個奴僕飛奔過來,氣喘吁吁地向田吉稟道:“山道上有一群騎馬穿鎧甲的兵丁,不知是不是衝咱們園子裡來!”田吉命護院輪流守在園中最高的攬月閣中,時時刻刻留意著外頭,一有風吹草動便向他稟報。
田吉忙追問:“離這兒多遠?”
奴僕答道:“約莫只有四五里了。”
田吉大駭,待要請姜悔的示下,卻見他一個健步衝到那少年的馬前,拽住轡道:“公子留步。”既已知道追兵就在外面,他如何能將衛琇推出去送死?
衛琇想那些兵士與自己多半脫不了干係,生怕連累旁人,一發急著要上路,而姜悔他惜衛十一郎是個溫其如玉的君子,實在不忍他就此殞命,幾乎是連拉帶拽地迫著衛十一郎下了馬,低聲對他道:“園中有地道通往山後,還請公子隨我來。”
阿寶綴在兩人身後,尋機湊上前去,附耳問主人道:“小郎君,來的是咱們在山下遇上那些凶神惡煞的軍爺?是來抓衛公子的麼?”他方才一直不離姜悔左右,是知道衛琇身份的。
姜悔原本想當然地以為那些人是來搜捕衛十一郎的,阿寶這麼一說,卻反而將他點醒了,山道上那隊人馬未必就是方才在山下盤查他們的人,誰也不知道他們有何目的,即便是來搜捕衛琇,突然間闖入十多個人強馬壯的軍士,也難保不會殃及池魚,想到二娘子,他心中有些不安起來,對阿寶吩咐道:“你趕緊去請二娘子,叫你阿棗姊姊收拾些乾糧和銀子一起帶上。”
鍾薈心知有事,支撐著起了床,身上沒什麼力氣,下地時腿腳還軟綿綿的,阿寶在院門外一個勁地催促,她便叫阿棗依姜悔的遵囑收拾包袱,自己將過肩的長髮草草地束起,穿上夾襦,披上狐裘,傳肩輿是來不及了,只得由婢子攙扶著。
院子裡的人事還得有人照應著,阿棗和阿杏兩人帶一個留一個,鍾薈不免有些為難,阿棗卻道:“娘子還是帶阿杏去吧,奴婢留在這裡照看著。”阿杏原本已作好了被留下的準備,她很有自知之明,曉得阿棗伺候主人比自己更加盡心得力,不防萬事都要爭個先的阿棗卻如此說,瞬間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