澀,又覺得好笑,小孩子總是愛把話說到絕處,動輒輕言生死。
她這死過一回的老手卻沒那麼大方。其實病痛還在其次,到最後那些時日她幾乎已經覺不出痛了,手腳都彷彿不是自己的,每日睜開眼睛總是想,是今日麼?喝藥的時候也想,是今日麼?昏昏沉沉睡去的時候想,乾脆就一覺睡過去別醒了吧,旋即又後悔,在心裡向漫天神佛求告,求了佛祖求菩薩,求了菩薩求神仙,求了神仙求祖宗,求他們讓她再見一見翌日的太陽,可其實到後來她的眼前只餘模糊的一片,連日夜都難以分清了。
可她仍舊怕死怕得不行,寧願這樣不分天曉日夜地賴活著,她怕彼岸沒有嫌棄她頭髮黃的阿孃,沒有四處顯擺她一筆好字的阿耶,沒有作弄她揪她髮髻的阿兄,沒有揹著她耶孃偷偷給她舀蜜吃的阿翁,也沒有一個為她折花的翩翩少年郎。
許是她貪生怕死到了極點,打動了老天,這才網開一面讓她又活了一次罷。
她這做阿姊的真恨不得從石頭背後走出去,擰一擰這口無遮攔的死丫頭的耳朵,再給她兩個大耳刮子將她打醒。
不過她也只能想想罷了,以她如今的小身板,跳出去還不定誰打誰呢。
衛琇蹲得腿有些發麻,悄悄換了個姿勢,心道難怪六兄不願娶這鐘十三娘,從她說出這番話便知這小娘子神智不太清楚。他六兄心悅的是鍾阿毛,又不是哪個得病哪個要死便愛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