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是天子蓋了印的京都第一妒婦,街頭巷尾都傳鍾侍中府上連只母蚊子都飛不進,鍾大人只得一子一女,女兒還夭折了,夫婦倆只守著鍾蔚這根獨苗過日子。旁人都笑她阿耶懼內,她卻知道耶孃鶼鰈情深,不全是因她阿孃勇悍非常。
小時候她以為天下的夫婦都是像她阿耶阿孃這般,長大一些才知道她阿耶這樣的男子竟是稀世罕有,放眼相熟的幾戶人家,也就只有她阿翁和阿耶兩個。鍾夫人在女兒剛出世時就放出話來,女兒將來擇婿首要的一條就是不能納妾,不止如此,連房裡人都不能有。衛夫人不想要她做兒媳婦,卻想要鍾蔚給她做女婿,想來也有這方面的緣故。
鍾薈幾次想把韋貴人和二皇子的打算告訴大娘子,話到嘴邊每每作罷,縱使大娘子百般不願,此事也無可轉圜的餘地,且讓她再過幾年無憂無慮的日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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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離開二旬,鍾薈的小院子已經換了模樣,婢女們都換上了湖綠的輕紗衣裳。
原先盛放的荼靡已經無影無蹤,牆角的木槿和薔薇開得正熱鬧,廊前大缸裡已經開出了蓮花,還是大娘子離開前埋的藕芽。
阿花這回長進了些,見了鍾薈沒撲上前來,萎蔫地窩在自己的地盤上,大約是叫酷暑消磨了鬥志,x嬤嬤好心用竹竿和茅草替它搭了個遮風擋雨又蔽日的涼棚。
一成不變的大約只有鷯哥兒二花了,鍾薈離去前特地囑咐了阿杏,切莫放鬆了對它的□□,阿杏很是盡忠職守,每日抱著膠牙餳罐兒訓鳥,結果鳥沒訓成,自己又胖了一圈,二花見了主人張口第一句話仍是“衛十一郎舉世無雙”。
鍾薈回屋盥洗了一番,與大娘子坐在廊下乘涼,順便叫來阿棗和阿杏,問了問府中的大事小情。
這段時日府中太平無事,能稱得上新文的大約就是蒲桃有孕了。
這也不是什麼奇事,姜大郎自從將蒲桃收房之後,一月中泰半時日都宿在府中。按理說父親房裡人的事不該傳到她耳朵裡,不過蒲桃是從她院裡出去的,阿棗自覺有必要將細節知會二娘子。
“啊呀,聽說為了這事兒,郎君和夫人結結實實鬧了一場。”阿棗聲情並茂地道,“那日針線上的馮嬤嬤打如意院牆根下過,先聽見一陣‘哐啷哐啷’摔盆打碗的聲響,接著就聽郎君怒道:‘合著我抬個姨娘都要看你臉色!’夫人也不怯場,高聲回嘴道:‘你抬別人我管不著,抬她就是不行!姜阿豚,你看我性子面好欺負是不是!一個兩個都來踩我臉!’”
“後來呢?”大娘子聽得聚精會神。
“只聽‘噗噗’兩聲棍子打在肉上的響兒,接著便有人‘嚶嚶嚶’哭起來,那人細聲細氣,一行哭一行唧唧噥噥地說,也不知說了些什麼,立時傳出好大一聲脆響,‘啪——’,就跟拍裂了個大菜瓜似的,夫人‘哇’一聲嚎起來:‘好你個屠夫,竟為了個那什麼打我!’”
大娘子怎麼也想象不出來那個風流倜儻花枝招展的美人阿耶會打人,更想象不出那作派優雅的繼母像個村婦一樣同夫婿鬧,呆愣了半晌,張了張嘴,實在不知該如何置評了。
鍾薈卻掩著嘴笑起來,點了點阿棗的腦袋道,轉頭對大姊道:“你聽他們胡亂嚼舌根,馮嬤嬤那張嘴最是沒邊沒沿,上回編派我打殘乳母的就是她。”
曾氏雖然並未撒潑,也未捱打,但也叫這事嘔得夠嗆。
姜大郎確是動了抬姨娘的心思,不過沒敢找曾氏去說,先去找姜老太太院裡的三老太太吹了吹風,託她與老母說項,姜老太太叫他氣個半死,一口回絕:“自個兒怕做醜人倒將老孃推出去打頭陣,我生塊豬肉都強過這白眼狼!且不說能不能全須全尾地生出來,那麼個阿孃能生出什麼好的來!你去同他講,咱們姜家孩子多得是,不缺她肚裡這個。”
於是蒲桃抬姨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