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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薈扶了扶額,從今往後都人爭看的衛郎怕是要換人了,想到此節她忍不住望著衛六揶揄地一笑,恰好一陣風吹過,掀起帷帽前的輕紗,露出了她的半張臉。
衛六郎順著堂弟的目光看過來,恰好將那笑容收在眼底,無端就想起了一個人。
少年
眾人尾隨著衛家的車駕追了一路,直到衛家車馬入了提前張設的步帳,兇巴巴的部曲出來攆人,人們方才意猶未盡地停住了腳步。
衛家在洛水邊風光最盛之處圈下一大塊地盤,三面圍了一人多高的紫錦防止窺伺,臨水一面錯落有致地施捨了幾個帷帳,捲起簾子便能對著悠悠洛水遙望壙壙北邙。
衛珏和十一郎衛琇下了馬,帶著僕從一前一後走進其中一個帷帳。帳內鋪設著席簟和地衣,几案、香爐、茶具、棋枰、筆墨、琴書等物一應具全。
“總算不辱使命地將你全須全尾地帶到,若是叫人砸個鼻青臉腫祖母必饒不了我,”衛六郎鬆了口氣,坐下開始煮茶,“洛京三月三是否名不虛傳?”
衛十一郎未讓僮僕幫忙,自己解下斗篷,一勾嘴角道:“著實長見識了。”
“先前與你說還不信,”衛六天生是操心的命,一嘮叨起來沒完沒了,“怎麼好好的突然解了帽子,為兄叫你嚇得不輕。”
“戴著帽子礙事,看不清是誰扔的果子,沒多想便解了,阿兄恕罪,”衛琇嘴上說著恕罪,卻看不出半分自責,彷彿渾不知自己惹了多大麻煩,“那些人也是怪,都是兩隻眼睛一張嘴,有什麼好看的。”
只見他盤腿而坐,隨手取過案上的桐木琴擱在膝上,撩起袖子漫不經心地撥了撥絃,讚一聲:“好琴。”略調了調絃,廣袖一舒,一串流水般的琴音便從他指尖傾瀉而出。
衛珏望著堂弟出塵的側臉,心中微微嘆息,一別經年,這孩子怎麼只長個子不長心眼,外表看著也是個半大小子了,卻仍是一團孩子氣。
“難得回來一趟,這回多待些時日罷?”小陶爐上的水沸了,咕嘟嘟翻著魚眼般的泡,衛琛從罐子裡拈了一撮鹽投入水中。
衛琇點點頭,繼續有一搭沒一搭地撫著琴,也不成個調子,卻別有一般風流:“阿耶年底回京述職,多半過完年隨他一同回去,不知能不能趕上阿兄你的婚期。”
銅鍋中的水沸了 失竊
過了上汜,都人翹首以盼的東君終於姍姍來遲,春風彷彿一支丹青妙筆,將山色染青,將流水染綠,將洛京女兒的粉頰染成桃花般的輕紅。
二娘子的院子也是暖景溶溶,那日所見所聞猶如一顆投入湖心的小石子,波瀾不興的日子激起圈小小的漣漪,隨即又復歸平靜。
不過也不是全然的風平浪靜,翌日二娘子的小院裡就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乳母季嬤嬤打了茶水上的趙嬤嬤兩個耳刮子,啐了她一口,附贈汙言穢語若干,趙嬤嬤也是個潑辣貨,雖後發制人,卻不甘示弱,將季嬤嬤臉上抓出兩道血痕,揪掉她兩撮頭髮,並湧泉相報射爺錯娘若干。
當然鍾薈並未親眼目睹,阿棗也不敢汙了她家小娘子的耳朵,只將季嬤嬤如何先下手為強,趙嬤嬤又如何反敗為勝,以及兩人過了些什麼招數,活靈活現地描繪了一番。
“這季嬤嬤和趙嬤嬤不是素來交好麼?”蒲桃彼時隨著二娘子去琅嬛閣上課,錯過了這場鏖戰。
“嘁,她自己拿喬,說什麼崴了腳不能伺候娘子出門,見有人替了她又眼紅了唄。”阿棗一句話的功夫翻了好幾個白眼,竟然也不耽誤手裡飛針走線。
此刻她正在替二娘子縫小衣,因為手巧,阿棗能者多勞,包攬了主人所有貼身的針線活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