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所過之處如同蝗蟲過境。
區區一個姑臧城,在汝南王的棋枰上不過是微不足道的一顆子,精於算計之人總是把人命也折成籌碼算進去。
衛琇站在滿天星斗的蒼穹下,又一次感到疲憊,有一剎那他想帶阿毛走,去江南,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搭幾間茅廬草堂,平平靜靜地把兒女養大,不必呼奴使婢,也不必香車寶馬。
裴家的仇已經報了,衛家出事時今上只是個半大孩子,還是個既不受寵又無實權的皇子,他的仇算不到他身上。
衛琇真想把這滿目瘡痍的江山拋在身後,讓他們姓司徒的叔侄倆纏鬥爭戰。可是不行,他這些年再怎麼汲汲營營,終究是和他們不一樣的人。
第二天拔營前進,一路上遭遇的逃兵越來越多,漸漸能看到拖家帶口卷著細軟的平民百姓錯雜其間。
衛琇命人將士卒收編進自己的大軍,撥了一隊人馬留在原地,將流民歸攏,就近安置,自己則領著大軍往武威挺進。
姑臧城是西北重鎮,歷來商賈雲集,人煙稠密,是秦涼繁華的所在。羌胡輕而易舉攻下姑臧,如入無人之境,一時志得意滿,白日在城中燒殺搶掠,夜晚便徹夜飲酒狂歡,幾部羌胡貌合神離,一同攻城時尚能算親密無間,一朝城破,裂隙便顯現出來。各部的軍隊常為爭搶財帛和女子大打出手。
汝南王統領的漢軍雖然軍紀嚴明,但是眼巴巴地看著胡人將城中金銀財貨洗劫一空,自己卻只能幹看著,不由不忿起來。
司徒徵入了城,帶了一隊親衛佔下了刺史府,他原先預備修整兩三日立即向秦州進發,可那些胡人正在興頭上,竟流連不去,他屢次催促,那些羌胡首領只是陽奉陰違。
他耐著性子又等了兩日,在第五日的夜裡,終於按捺不住,在刺史府設宴,將各部首領都請了來,一番威逼利誘和挑撥離間,這才約定下來,第二日天一亮便拔營。
好容易把那些羌胡首領打發走,司徒徵坐在刺史府後園的花廳裡,對著一屋子的殘羹冷炙,沒有立即叫下人進來收拾。
“真是一群矇昧無知的豬狗。”他對身旁的虛雲禪師埋怨道。
禪師點點頭:“他們是豬狗,你與豬狗同席歡宴,又是個什麼東西?”
司徒徵大笑起來,用玉箸敲敲琉璃酒觴,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既然要支使惡犬咬人,總要拿肉餵飽它。”
虛雲禪師待他笑完,淡淡地道:“倒是沒聽說過主人以身飼犬的。”
司徒徵沒說話,扔了玉箸,端起酒觴將殘酒一飲而盡。
“少喝些,已經是第九杯了。”禪師站起身,伸手去摸索他手裡的酒觴。
***
汝南王和羌胡的軍隊沒來得及出發,衛琇先帶了一萬精銳攻到了城下。
他本來是帶兵來助趙良守城的,誰知姑臧失陷,眼下攻守異勢。
好在胡人擅馬上奔襲,守城卻幾乎一竅不通,這幾日又通宵達旦地狂飲作樂,對上訓練有素的中軍精銳,很快便露出了敗相。汝南王麾下倒是有精兵強將,但是一來不捨得費自己的兵卒,二來也是想用胡人試探一下衛琇的深淺,便派了些兵馬,佯裝支應,將大部分兵力保留下來——他的兵馬本來就不算多,還要分出一大半從冀州南下洛陽,但凡能拿胡兵去填,他是絕不會動用一兵一卒的。
胡人也不全是傻子,自有那心細的留意汝南王的一舉一動,沒幾日便看出端倪,便也沒了守城的心思,本里就是常年騎在馬背上逐水草而居,守個什麼老什子城。
大敵當前的時候,各部又成了兄弟手足,幾部首領一商議,當即決定棄城撤退,大不了帶著搶來的財帛美人打道回府,也不算白來一趟了。
司徒徵得到密報,差點氣得七竅生煙,又不能同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