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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琇忍不住彎著嘴角,欲蓋彌彰地咳了兩聲,撫了撫孝順的孩兒,彎下腰把嘴貼近鍾薈的肚子,一本正經地教導道:“阿餳,凡事要以阿孃為先,你阿孃小心眼,阿耶不會同你計較的……”
話還未說完,鍾薈在他背上捶了兩下:“好你個衛阿晏!竟敢挑撥離間!”
“你看,阿耶方才說什麼?你阿孃就是這麼斤斤計較……”
兩人笑鬧了一陣,鍾薈慢慢從驚喜中平復下來,憂慮重新爬上了眉頭,她垂下眼簾輕聲道,“阿餳,明日見了太婆婆要動一動啊。”
“別擔心,”衛琇捋了捋她的後腦勺,“老太太見了你們一定很高興。”
車駕回到衛府時,幾個管事僕役已在大門外恭候了。
府裡燈火通明,屋舍井然,到處都和兩人離京時沒什麼不同,只不過離開時是仲秋,回來時是初冬,前幾日下過一場小雪,草木上還留著少許殘雪未融。
僕役們將青州帶回來的箱籠、行裝搬進廂房,阿棗和阿杏把屋子略微收拾了一番——正院每日有人打掃,屋子裡纖塵不染,床褥新曬過,潔淨又蓬鬆,牆角銅瓶裡供著的臘梅也是今日新剪的。
夫婦回到正院,沐浴更衣,在西廂簡單用了晚膳,早早回房休息。
鍾薈一路上舟車勞頓,終於回了自己家中,一沾枕便昏昏沉沉睡了過去,衛琇不易入眠,輕輕摟著她,時不時撫一撫阿餳,在黑暗默默中數著她的心跳,過了許久才閉上眼睛。
對質
婢子打起門帷, 姜明淅攙扶著姊姊往屋裡走,時不時提醒道:“阿姊仔細著屋檻。”
窗帷都放了下來, 屋子裡點著燈,分不清白天還是黑夜。
一股又苦又辛的濃重藥味撲面而來,鍾薈胸中有些發堵,忍不住拿手捂了捂嘴。
“怎麼了阿姊?”姜明淅關切地遞上繡帕。
“無妨。”鍾薈擺擺手, 從袖子裡掏出個小小的銀香囊,放到鼻端嗅了嗅, 蘇神醫的香藥方子很有效, 片刻之後便覺舒服多了。
“剛有身子是這樣的,小娘子你不懂。”三老太太劉氏迎上來, 她眼圈發紅, 鬢邊添了不少白髮,只有神色還是那麼慈藹隨和。
“三老太太。”鍾薈親暱地喚了一聲。
“等到你們平安回京,我心裡這塊大石頭總算落了地, ”三老太太撫著心口道,“你阿婆剛醒, 快去看看她吧, 一早上問了我好幾回了。”
蒲桃從劉氏的身後走出來,畢恭畢敬地向鍾薈行了禮,仍是那低眉斂目的沉靜模樣, 只是面容憔悴,下頜比原先還要尖,顯然這些時日十分操勞。
鍾薈掃了蒲桃一眼, 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屏風後面。
姜老太太躺在眠床上,絳紅色的繡金帳子打了起來。
一年不見,姜老太太和她記憶中那個生龍活虎的老太太判若兩人,她臉色蠟黃,眼窩和臉頰深深凹了下去,顴骨像兩個土丘高高聳著,臉上佈滿溝溝壑壑,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像一截離樹的枯枝,總是如同鷹隼一樣炯炯有神的眼睛如今彷彿蒙上了一層白翳,顯得很渾濁。
鍾薈鼻子一酸,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吸吸鼻子,笑著喚道:“阿婆——”
姜老太太聽到動靜,慢慢地轉過頭來,見是最疼愛的二孫女,她的眼神短暫地亮了亮,像往兩盞殘燈裡添了些許燈油。
她的嘴巴張了張,沒發出聲音來,艱難地嚥了口唾沫,又舔了舔乾涸的嘴,用嘶啞的聲音說道:“阿嬰啊,你回來做什麼啊……”
鍾薈緊緊攢住老太太粗糲的手:“阿婆,我帶著阿餳回來看您了。”
“有了身子了,”姜老太太說不了半句話就要喘上一陣,吃力地數落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