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陽真人的身份也漸漸水落石出,她本是喬氏嫡女,幼時體弱多病,四五歲上拜了蜀中一位高道為師,自小離家,在京城的貴女中間幾乎無人認識,也只有自家的姊妹們曉得有這個人。喬家獲罪時,她本該受流放之刑,時任都督益州軍事的汝南王與她師父交情匪淺,順手施恩於她,許道觀報了個病死,又替她捏造了個新的身份。
汝南王對她恩同再造,她自然怎麼報答都不為過。
華陽真人所用的手段算不得高明,但十分有效,她是世家女出身,又師從名道,氣質高華,談吐清雅,琴書詩畫都很又有一手出神入化的醫術,到洛京不多時日就聲名鵲起。
藉著女冠子這重身份,華陽真人隨意出入公卿貴戚的內宅,與女眷們酬酢往來,她極有耐心,可以用幾年甚至十幾年時間與一個人結識相交,進而成為推心置腹的密友——這也並不難,高門華族的內宅婦人常常憋了一肚子話無處傾訴,華陽真人身在方外,與俗世無涉,沒有利益瓜葛,信譽良好,口風又緊,大夫人小娘子無事都愛請她來號號脈,寫幾個符,順便說些不足為外人道的私話閒話。
一來二去的,關係自然親近起來,再進一步的牽扯似乎也不是不能夠,比如藉著捐贈香火之名把私房入了青雲觀長生庫,吃利錢——長生庫說得好聽,其實就是放印子錢。
華陽真人辦事公道,利錢從無拖欠,若是手頭緊要拿回本金,華陽真人更無二話——只不過你自己得拉得下臉來。洛京城巴掌大點的地方,各家女眷們口耳相傳,前腳提了錢走,後腳就能在各家夫人中間傳遍了,下回的花宴你還要不要見人?
再者華陽真人擔著風險和麻煩,替你放印子,她隨口問些無關緊要的事,總不好太過守口如瓶罷?
鍾薈這才明白曾氏究竟犯下了什麼錯處,以至於蒲桃在書信中暗示一下,就嚇得肝膽俱裂,畏罪自盡。
“我就說呢,曾氏再怎麼糊塗,也不至於將這些年主持中饋攢下的私房白白送了青雲觀。”鍾薈聽了衛琇的一席,搖頭嘆道,“恐怕那些女眷每季數著利錢,尚不知自己一輩子攢下的私房已經成了汝南王起兵謀反的軍餉。”
“左右就是一個貪字。”衛琇看了眼自己的妻子,抑制不住滿心驕傲,他家阿毛就不會做這樣的蠢事。
“斂財只是其一,”鍾薈忖道,“華陽真人這些年出入各家內宅,應當替汝南王蒐羅了不少有用的訊息罷?”
衛琇點點頭:“看似無關緊要細枝末節的小事情,落在有心人眼裡都是文章,此次我派去的人從青雲觀尋出不少書信柬帖,裡頭有幾封二叔的家書,想是曾氏潛入書房偷偷謄寫的。”
“她竟做出這等事!”鍾薈按捺不住,騰地站起身。
衛琇攬住她的肩膀,輕輕拍撫:“別擔心,二叔行事謹慎,在書信中不曾提及半點軍中之事,他們取得那些書信也沒什麼用處。”
鍾薈的臉色這才略微緩和了點:“若只是因為交情,她大可不必做到如此地步,想是阿婆收了她的理家權,斷了她的財路,她便出賣家人求財,此人真是比我想的更卑劣!對了,那華陽真人還是沒有下落麼?”
“年前已經離京,有訊息說她往幽並一帶去,想是不會回來了。”
“去找司徒徵了?”鍾薈的神情一點點冷下來,“阿婆說過,每逢地動、山洪這樣的天災,蛇蟲鼠蟻總是先聞風而動”
衛琇頷首道:“我也這麼想,阿毛,我們及早離京吧,我怕拖下去事情生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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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第二日一早去了趟鍾家,將青雲觀的事同鍾老太爺和鍾禪說了。
鍾薈的本意是勸家人離京暫避,鍾禪在番禺外任多年,在閩南也有產業,他本人是朝中股肱,自然不能一走了之,可老太爺歸田多年,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