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若是嫁到蕭家,可以想見會有多少閒人用目光肆無忌憚地稱量她,可以想見會有多少流言蜚語——那些他捨不得讓她承受的,她卻要為了另一個人承受了。
鍾家從不苛待下人,鍾薈的食盒裡有魚有肉有菜蔬,只不過調味沒有那麼精細講究罷了,鍾薈一直吃得挺香,茶飯不思還是因了衛琇的緣故。
她不經意間抬起頭,便看見那累她食不甘味的罪魁禍首正站在面前,忍不住揉了揉眼,確定不是自己臆想出來的,吃驚地站了起來,膝上的食盒打翻在地,菜餚和麥飯撒了一地,肉汁都濺到了袴褶上。
鍾薈慌慌張張地掏出帕子胡亂擦了一氣,不一會兒便放棄了,實在是太過狼藉,她又羞又惱,又有些氣不過,衛琇早晨出現時一身的水,可還是顯得那麼無住無沾冰清玉潔,憑什麼她就一身色香味具全?
“衛公子怎麼在這裡?”她從屋裡跨出去走到廊下,捋了捋鬢邊一縷散發,故作鎮定地問道,“午膳用過了麼?”
“嗯,用完午膳出來走走,不想就走到這兒來了,”衛琇含著笑意道,“抱歉害得你將食盒打翻了,這裡剛巧多了一個。”說著便把食盒遞了過去。
鍾薈沒有立時去接,折回屋裡搬了兩張胡床出來,兩人找了個廊廡下避風的角落坐下,鍾薈珍而重之地將食盒蓋子開啟,小心翼翼地用夾起一小筷彫胡飯,彷彿那不是米粒而是一簇珍珠,她將飯送入口中,然後囫圇嚥了下去——當著衛琇的面不好意思咀嚼。
他們相距一丈多遠,可已經近得叫人心悸了,鍾薈越是強作鎮定,越是控制不住拿箸的手,只得滿把攢在手心裡,尷尬地朝他笑笑。
衛琇見她一臉不自在,想到大約是因自己在這裡的緣故,便站起身道別:“這裡冷,你趕緊回屋裡去吃吧,我先走了。”
鍾薈不由自主地道:“等等!”
衛琇詫異又驚喜地回過頭:“怎麼了?”
鍾薈方才那聲等等根本沒從心裡過,不知道如何接話,情急之下從袖子裡掏出那包梅條,訕訕地遞給他:“今年新做的,剛巧帶在身上,你嚐嚐看?”
蠟紙包還帶著些許體溫, 因在袖子中藏得久,又時常摩挲,外頭的紙有些皺巴巴的,握在手中像一顆縮緊的心, 叫人難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