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可怖的命運和突如其來的陌生□□都叫他驚惶失措。
他甚至無暇考慮能否逃出這禁衛重重的宮殿,更沒想過那道臺階的頂上等待他的是什麼,他腦海中一片空白,唯一的念頭就是從這夢魘中醒來。
姜悔慌不擇路地衝上臺階,一道木門嚴絲密縫地封住了密室出口,他情急之下不顧一切地用拳頭砸,用手肘頂,許是歪打正著觸到了機簧,那門竟然朝上彈開了。
司徒錚站起身正了正頭頂的遠遊冠,面無表情地掃了一眼昏死過去的小宮女,摸了摸臉頰,方才被她咬傷的地方滲出血來,齒痕腫了起來,一想到明日他外祖楊安和皇后又要因此囉嗦,他的目光變得陰鷙起來,舉起一足在她手腕上用力碾了碾,凹凸不平的木屐底將那雪白纖細的腕子碾得血肉模糊。司徒錚稍覺解氣,這才不慌不忙地去追趕他的小獵物。
就在司徒錚踏上第三級臺階時,那失去知覺的小宮人卻不知何時醒轉過來,突然從後面抱住他的雙腿。司徒錚失去平衡仆倒下來,額頭在臺階上磕出道口子,血汩汩地從傷口裡冒出來,流進了他的眼睛裡。
司徒錚屢次遭那小宮人的暗算,不由勃然大怒,癲狂似地用力蹬腿,那雙看起來脆弱不堪的手臂此時卻像鐵鑄的一般,任他怎麼掙扎,就是牢牢箍住他不放。
他突然心生一計,反手朝身後用力揮動匕首,佯作不小心脫手。匕首磕在金磚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蹦了幾下落在臥榻腳邊,那宮人果然鬆開鉗制回身去撿,司徒錚趁她不備迅速轉過身,一腳將她踹倒,用前臂勒住她的咽喉,拖著她挪到臥榻邊,撿起匕首朝她身上扎去。
阿春感覺腹上傳來撕裂般的劇痛,眼淚控制不住地流下來,她阿姊常說她眼淚多,可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那麼多眼淚,她分明想笑,可淚水卻自顧自地流個不停,像雨幕一般遮住她的眼睛。
眼前的一切,連同三皇子的面目,都變得模糊起來。她曾經那麼怕他,連他當著她的面將阿姊折磨至死,她也沒想過替阿姊報仇,而今她仍舊沒能報仇,但這不可一世的邪神被她弄傷了,傷口中流出的血與她阿姊的並無什麼不同。她沒能殺了他,只是因她力氣太小,又太笨拙,她做不到的事終會有別人做成的,這念頭叫她安心。
姜公子能逃得掉麼?若是他知道她曾連累他阿妹,他會原諒她麼?多好的少年郎啊,他的身上總是有股淡淡的松墨香,叫她阿春的時候聲音那麼好聽。阿春嘆了口氣,眼神渙散起來,她突然不覺得痛了,四肢百骸中流動著一股暖意,就像小時候躺在阿姊的懷裡,聽她輕輕哼著老家的歌謠。
“阿姊”她輕輕呢喃了一聲,終於睡著了。
“背主的賤婢!”司徒錚狠狠地罵了一聲,洩憤地在屍體臉上劃了幾刀,“什麼東西,也把自己當人,憑你也配!”
司徒錚將沾血的匕首在她紗衣上擦了擦收回鞘中。錦幛和床褥上都濺上了血跡,特地為姜悔準備的匕首也叫這奴婢玷汙了,這讓他尤其不快,不過夜還很長,比起無邊的歡愉,這些小小的不快他尚能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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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室的暗門通到司徒錚的寢殿,偌大的地方不見一個人,只有緣牆放置的幾盞七枝燈燭火搖曳,幔帳、屏風、香爐投下黑黢黢的影子。姜悔驚慌凌亂的腳步聲在寂靜的大殿中發出空洞回聲,一瞥之下,琉璃屏風後似乎有人影晃動,定睛一看又鬼魅一般沒了蹤影。
殿裡的宮人內侍雖都叫司徒錚支開了,但是門外必有侍衛把守,姜悔在空無一人的大殿中奔跑著,滾燙的頭腦逐漸冷卻下來,他這才意識到自己根本無路可逃。
身後木屐“嗒嗒”叩著金磚地,不緊不慢,一下又一下,深深的絕望像河谷中暴漲的河水漫過姜悔的頭頂。
“姜公子喜歡這樣的遊戲麼?本來陪你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