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回來了,做什麼吹鬍子瞪眼的,要教訓孩子也等吃好飯!嘁,這不是敗他們胃口麼。”說罷催促孫女們入席,讓大娘子和二娘子一左一右地坐在她身邊。
曾氏咬了咬腮邊的軟肉,努力攢出個笑容,辯解道:“哪兒的話,我這為人母親的關心則亂,怎麼是教訓他們。”轉頭對女兒道,“三娘也坐下來吧,一會兒該開宴了。”
三娘子依言在曾氏身旁坐定,將面前的食案往母親身邊挪了挪,從袖子裡掏出鐘太後和崔淑妃賞賜的香囊和玉佩給她看。曾氏將她的手一推,板著臉低聲訓斥道:“娘娘賞你便收好,拿出來現什麼,落在旁人眼中像什麼樣子!”
姜明淅叫她阿孃潑了冷水,不服氣地癟著嘴,望著斜下方地衣上的茱萸紋,原本迫不及待地想告訴她阿孃自己在水殿裡偶遇三皇子的事,現在也不樂意說了。
眾人依次入席,鐘太後坐在上首中間,左右兩邊分別是楊皇后和韋貴人,韋貴人身著杏黃衫子,望仙髻上簪了大朵的絹紗黃牡丹,不時低頭與鐘太後耳語幾句,她出身詩禮大族,一舉一動十分端雅,側身時發上的金鳳步搖幾乎紋絲不動。
楊皇后比韋貴人還年輕幾歲,著一身硃紅地釘金繡雲氣紋的廣袖衫,骨架纖秀,楚楚動人,然而過於嬌小秀美,作為母儀天下的皇后就少了些雍容華貴的氣度。
楊皇后端起金觴起身祝酒,朱唇一啟,嗓音卻意外有些低沉,與她的纖秀外表十分違和,卻為她整個人增添了幾許威嚴,姜家女眷坐得遠,話音傳到他們耳邊已經很輕了,大娘子側著頭,身子微微往前傾,鍾薈並未如她一樣凝神諦聽,左不過是些老套的場面話罷了,她還記得當初荀皇后在世時的光景,那是何等的氣度高華,年幼的鐘十一娘出來可怎麼辦?
“你好好想想是何時不見的?”曾氏沒好氣地問道。
三娘子咬著拇指指甲苦思冥想了一陣:“看百戲的時候還在的公主派宮人來傳話,我們就跟著那宮人一直走好像上肩輿的時候就不在了不對,又似乎還在的阿孃,我們要不要去求三公主殿下幫忙?”
“那就先去那兒找找,若是沒有再做計較,犯不著為這點小事驚動公主和婕妤娘娘,你啊!要阿孃說幾遍才知道”曾氏向殿門口的宮人借了個燈籠,牽著女兒,一面嘮叨,一面沿著他們下午晌走過的那條路搜尋。
母女倆沿著小徑走著,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刷拉拉的枝葉響動聲,三娘子還記得這條小徑走到盡頭往右拐就是他們白天乘輿的地方,那兒有座掩映在竹林裡的小涼亭,那聲音似乎就是從竹林裡傳出來的。
她不由頓住腳步,抬頭輕聲道:“阿孃,你聽到什麼聲音了麼?”
曾氏示意女兒不要出聲,警惕地弄熄了燈籠,拉著女兒往旁邊的花叢間一躲,在宮中走動最怕撞上不該看不該聽的,謹慎一些總是不為過。
母女倆凝神屏息從花葉縫隙中往外張望,是夜月華如水,將那白石鋪就的小徑映得雪亮,響聲很快停止了,竹林復歸平靜,許久之後,一個人影轉到小徑上,那人身量不高,但氣度不凡,閒庭信步似地往他們這邊走來。
三娘子藉著月光看清了來人的面容,頓時驚喜地睜大了眼睛,那正是今天在水殿中見過的三皇子。
她正想告訴曾氏,一聲“阿孃”還未出口,自己先捂住了嘴,因為三皇子走近的時候,她聞到了一股濃重的血腥氣。
一片青灰色的雲將月亮遮蔽,夏蟲的鳴聲戛然而止,天地間好像一下子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