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定睛一看,後行的白棋似懶懶散散貼著黑的棋筋,卻始終長出一氣,藉著對角星位座子穩穩罩著黑龍,不出三手之內當有厲害手段,觀戰眾也不講究什麼觀棋不語了,都七嘴八舌地替那秦四娘出謀劃策,蕭十娘以一己之力大戰群雄,竟然仍舊牢牢佔住上風。
秦四娘一見常山公主,趕緊起身相讓,撫著額頭道:“好殿下,您總算來了!”
常山公主也不推讓,在棋枰前坐定,掃了眼棋局,皺著眉頭道:“你們這麼多人就被打成這樣?”說著執起一顆黑玉棋子,對陷於膠著的大龍看都沒看,便拍在對面九五路上。
圍觀眾人不得其解,裴五娘心下卻是一驚,三九路上一枚拆邊的白子是局勢精要所在,因戰況激烈而無瑕照顧,此刻被黑子當頭一鎮,再看竟似是做了白送一手的交換,而此黑子居然又是引徵的妙手,混戰中的黑棋非但兩邊行走無恙,一條十五枚子的黑龍只消再補一手便能逃出生天,非得在此處屠龍不可,白棋固然痛快,此刻落了後手於全域性卻是大損,只此一手,眼見已滿盤皆輸的黑勢竟扭轉乾坤,不過落後一先而已。
鍾薈訝異之下想起當今天子也極好弈棋,想來公主受寵也不是沒有原因。
鍾家善書,衛家擅琴,可論弈棋,誰也比不上裴家人專精,這回來的是裴家二房的五娘和五房的九娘,裴五娘顯是個中好手,不過常山公主的棋力竟然也不弱,且她落子速度極快,倒是裴五娘常常執子猶豫再三,深思熟慮後方才輕輕落下。
裴家九娘原本坐在堂姊身旁觀棋,時間久了便耐不住性子,如坐針氈起來,裴五娘便笑著合攏扇子敲敲堂妹的腦袋道:“這就坐不住了?難怪學了七年棋都毫無進益,今日阿姊也不拘著你,自個兒去玩吧。”
鍾薈聞聽此言略感意外,那裴九娘不過十一二歲,竟已學棋七年。棋與琴書不同,雖是雅事,卻終究並非君子六藝,在這上頭傾注如此多的心血,不用說也知道是為了取悅誰了。
裴九娘卻是如蒙大赦,起身給公主行了個禮,就扯著蕭十娘出去尋僻靜的地方說話去了。
發難
蕭家的門第比起裴家差了一籌,不過裴九娘與蕭十娘打小就是閨中密友,見面有說不完的悄悄話。
“你這枝五兵簪是新打的麼?沒見你戴過,真好看。”蕭十娘望著裴九娘發上的金簪道。
“還是今春送來的新樣子,說是新的,其實無非就是那些個花樣顛來倒去地用,換湯不換藥,匠氣重得很,隨便戴著玩罷,”她不無得意地撫了撫堆雲般的髮髻,“倒是你這根步搖式樣新鮮,竟看不出是哪個匠作的手筆呢!”
“是我阿兄畫的樣子,然後找匠人照著圖打的,”蕭十娘輕描淡寫道,“不是什麼貴重東西,也就是圖個心意了。”
“你阿兄真有心,心思也巧,我竟沒見過這麼好看的。”裴九娘眸中似有波光流轉,白皙的臉頰浮起紅暈,她欲蓋彌彰地開啟扇子扇了扇風道,“今日有些熱呢。”
蕭十娘將那步搖摘下來,塞進裴九孃的手中道,“阿姊既然喜歡,就送與你吧。”
“這是你阿兄專為你畫的,我怎麼好奪人所愛,”蕭十娘連連推拒。
“你我還分什麼彼此,”蕭十娘將她手指合攏,幽幽地嘆了口氣,遺憾道,“本來我戴過的舊物送給阿姊不合宜,該叫我阿兄替你重新畫個,可我阿兄已經拜入北嶺先生門下,還不知何時才能回來。”
裴九娘聽了此言一怔,眼中的光華頃刻黯淡下來,急切的聲音裡帶了哭腔:“為何啊?不是前些日子還在說九郎要入我們家的家學麼?”
蕭十孃的眼中有恨意一閃而過,像一簇火苗,瞬間又湮滅,化作超出她年齡的淡漠:“我家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本來都說定了的,誰知那日她與阿耶說了什麼,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