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處於鬧市,又正值人潮穿湧,僕人剛把思過書貼上,便有人探頭問道:“這是貼的什麼呀?”
僕人回答:“我家小娘子被忠毅伯府休棄,回孃家後痛定思痛,寫思過書悔過自新,以表誠意。”
聽到忠毅伯府,那人的八卦之魂被點燃。
很快更多看稀奇熱鬧的百姓圍了上前,一青年手持摺扇,說道:“這小娘子倒是有意思,被夫家休棄本是醜事,卻堂而皇之拿出來讓人評頭論足,可見被休也是有道理的。”
另一人卻抱著不同的看法,與他爭辯道:“此話差矣,韓三郎納妓生子本就不妥,又將原配休棄,實屬可憎。”
“是啊,妓子賤籍,韓三郎要是實在割捨不去,大可養在外頭當外室。那原配好歹是官家娘子,夫郎要納妓子作妾,無異於與妓共侍一夫,哪受得了這般委屈?”
“依我看吶,林二孃也不是盞省油的燈,都說家醜不可外揚,她偏要將它揚了出去,也不嫌丟人!”
“對對對,我也覺得這個小娘子不簡單……”
圍在告示牆前的人越來越多,人們七嘴八舌議論,有人站林二孃,有人站韓三郎,脾氣躁的甚至與對方吵了起來,鬧得不可開交。
一肥碩婦人喜好探聽家長裡短,好不容易擠了進去,卻識不得幾個字,問道:“聽你們吵吵嚷嚷,這告示牆上到底寫的是什麼名堂?”
站在她旁邊的年輕讀書郎道:“寫的是下堂婦思過書。”
婦人見他文質彬彬,興致勃勃道:“小郎君可否給奴念念?”
讀書郎笑道:“好。”
當即對著告示牆唸了起來:
蓋說一日夫妻百日恩,想當初風光大嫁,本以為天賜良緣,卻不想竟是孽債一場。
成婚三載,奴感念三郎恩深義重,謹遵三從四德,盼君垂憐。
然,等來的卻是三郎納妓生子,休書一封!
奴肝腸寸斷,滿腔情義付之東流,女子尊嚴亦被無情糟踐,心灰意冷。
《孝經》有言: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
奴手捧休書,日日以淚洗面,令母傷心,此乃不孝。念及三載姻緣過往,更是情難自拔。
奴痛不欲生,終是沒能脫得苦海,投了湖,做了那不孝女。
母親肝膽俱裂,心如刀絞!
幸上天垂憐,二孃我命不該絕,被他人救起死裡逃生。
回望二十載含辛茹苦,二十載春夏秋冬,慈母昊天罔極之恩奴卻未曾報答分毫,思之愧恨。
奴痛定思痛,不敢自戕,遂落筆寫下這篇思過書,以示自省……
小郎君咬字清晰,念起來一板一眼,雖未帶個人情感,卻已令人憤然。
婦人忍不住罵罵咧咧。
小郎君並未發表意見,只是欣賞道:“林二孃的字寫得好,娟秀豁達,很有一番風骨。文采也俱佳,字字鑽心,抓人肺腑,想來應該是個頗有才情的小娘子。”
他身後的老媼不屑道:“依老嫗之見,這兩人倒是天生一對!”
此話引起眾人好奇,紛紛笑問:“這位阿姥何出此言?”
老媼道:“韓家三郎名門望族,家教不嚴,才寵出個連妓子都看得上的混賬東西。林家二孃貪慕權貴,才願伏低做小三年,若真有骨氣,早就鬧起了和離,又豈會容忍韓三郎作踐至此?”
聽她一說,好像還真有點道理的樣子。
老媼繼續做總結,“此二人無異於貓鼠一窩,誰都不省油,這樣的人才,就應該捆在一塊兒,別放出去禍害他人!”
眾人鬨堂失笑。
在這個太平盛世,豪門世家的後宅私事總能吸引人們關注。
才短短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