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裡人冬天出來也就挖個草根,離村子近的地方已經沒有了,很多人都去河邊或者山上挖,他十分樂意往樹林子裡面走,走得越深就離後山那邊越近。
儘管沒碰到幾個人,快出樹林時,他還是看了看周圍,確定沒人後才敢往那邊走。
挖了半籃子草根,手上全是土,他起身拍打幹淨,看看天色,要出門幹活的早出去了,也不到下午回來的時候,裴厭可能不在家。
左等右等不見人來,他心中有些焦急,今天家裡人都在,耽誤久了不好,他望著那幾間破草屋,心想只有過去碰碰運氣了。
知道裴厭養了條瘋狗,前幾次過來沒聽見狗叫聲,想必裴厭出門時應該把狗鎖在了家裡,不然他一走,沒有狗看護,被人翻牆進去偷竊就不好了。
顧蘭時壯著膽子往前,經過兩間草屋後,他停下腳步先看看二黑反應,要是瘋狗在附近的話,二黑說不定先發現。
二黑沒來過這邊,到處嗅聞,旁邊的破草屋連房門都沒了,塌了一半,看著岌岌可危。
後山原先住了五戶人家,只有裡邊佔地最大的一戶有院牆,其他四戶都是茅草屋,不過屋前屋後曾經都開墾了菜地,也不算太小,如今菜地成了荒地,一到夏天半人高的草十分茂盛,看見的人都會謹慎避開,生怕裡頭竄出蛇來。
見二黑沒有異樣,顧蘭時才敢繼續往裡,還沒兩步,二黑忽然警覺,耳朵都豎了起來,他慌得不知要如何是好,幸好從草屋後面轉過來的是裴厭。
「裴厭。」顧蘭時眉眼彎彎。
對面用扁擔挑著兩個空桶的裴厭停在原地,對他的出現有些頭疼,也不知是走背運還是怎麼,回回都能被顧蘭時截住。
顧蘭時知道他脾氣不好,趕緊從懷裡把手帕和平安符都掏出來,還沒忘了回頭看看,見身後沒人帶著一點喜悅上前。
裴厭看一眼伸過來的手沒動。
顧蘭時有分寸,沒有離對方太近,說道:「帕子是新的,沒用過,平安符是興善寺求來的,你戴著保保平安。」
裴厭原本不打算理會這個膽大妄為的雙兒,但目光落在平安符上後,再抬眸眼神平靜冷淡:「我不是說了,不要再來找我。」
顧蘭時興沖沖的勁頭被澆滅,轉身看著走遠的裴厭沒有再喊對方,他嘆息一聲,不過也有點習慣裴厭如此,回家的路上甚至還在想,這不比別人好多了嗎,起碼裴厭不打他也不罵他。
他走之後,裴厭從河邊挑了兩桶水回來,平安符喚起了快要淡忘的記憶。
那年頂了裴勝去兵營後,有個比他年紀大的兵卒就戴了平安符,說是臨走時爹孃抹著眼淚給戴上的。
裴虎子小時候身體不好,葉金蓉去寺廟燒香,回來時求了個平安符給裴虎子掛脖子上。
可那人最後還是死了,戰場上人命如草芥,尤其是他們這些小兵,血腥和屍臭味充斥在混亂黑暗的記憶中,連天都像是血濛濛的,難以回想起有什麼好天氣。
他依舊記得從血肉模糊的屍身上扒衣裳和武器時,看到那枚染血的平安符他愣了很久。
他倒不是稀罕這些物件,只是突然細想一想,好像從小到大沒人盼著他平安,裴興旺和葉金蓉只想讓他死。
而顧蘭時,他知道對方送這些只是想討好他,至於緣由,他有點不明白,天底下漢子多了,誰都比他富裕,何必走這麼一條路。
顧蘭時的心思他猜不透,也不願費神去猜。
臘月二十二,顧鐵山套了驢車去趕大集,年關將近,買東西的人多了,天天都有大集擺,明日要吃糖瓜兒,苗秋蓮也想買幾個好燈籠,給過年添點喜氣,家裡的燈籠爛了糊糊了爛,是該換下來了。
顧蘭時藉口在家裡餵牲口做飯沒去,快過年了,小偷小摸